第38章 相救
初昭没想到苍所说的越快越好这么快，不过她还是为苍这个速度点了个赞。
她干脆利落惯了，知晓消息后也没回草堂，拎着碧箫就跑去了万里狂沙。
这是自弃天帝升天后，初昭第一次来到此地。狂沙未止，曾洒落的鲜血被掩埋，亘古不绝的长风似天地轻啸，自顾自诉说着无人明晓故事。
恩缘情仇落幕，只剩遗篇半笔，此刻也将写下句号。初昭跟苍确认了术法，她天赋高悟性好，学什么都快，苍讲解几遍，再见她施法，就能到七八成的熟练。
“盲僧会为你指引方向，如果失败也无妨，吾等还会找寻其他方法，重要是注意安全。”苍嘱咐道。
初昭略颔首，“吾知晓分寸。”
凝气聚指，踏空而行，初昭念咒迈出，四周狂风阻行，苍与疏楼龙宿同时出手，澎湃力量镇压风沙。
而扭曲飘离空间缝隙中，一座神宫隐隐而现，初昭孤身飘然前进，脚步虽有迟滞，方向却不改。
混乱的空间自发阻拦脚步，初昭感受到逐渐加强的压力，接近神宫之处，传来一股反弹之力，被苍提醒过的初昭提功蓄力，广袖狂卷尽泄雄浑之力于身后。于此同时，箫管化刃，曾经可以破开空间的锋利撞上神宫之力，生生撕裂出一线裂缝，亦是一线生机。
初昭再不犹豫，如一缕微风钻入仍在波动的空间中，留下不受控制的刀气带着未尽的凛锐，将身后狂沙搅成一团冲天黄云。
“不好！”疏楼龙宿急挡在盲僧前，压下未散的刀锋，盲僧闷哼一声，闭眼不能再观。
虽然考虑过进不去就强硬劈开，苍未料到初昭刀气如此狂烈，脆弱的空间被裂开同时，不平静的空间波动扰乱，她进去倒是进去了，盲僧却没法再给她指引方向。不打乱空间无法进入，但空间混乱失去指引，没有指引，别说她找到剑子仙迹等人，就连她自己脱身都会成为难题。
“若是连初昭也困住，这件事越发难办。”苍语气还算平静，他对自己所见颇为相信，大风大浪见过多了，最多不过是再重头想办法解决。
疏楼龙宿收回观察神宫视线，若有所思道:“初昭穿越空间之时，似乎比弦首所言要轻松许多。”
“的确，她身负道元，许是体质问题，”苍思考道：“如果猜测无误，她即便无法将剑子等人带回，从神宫中脱身应当难度不大。”
“初昭实力非凡，深浅难测。你我先运功尽力平息此处空间，待她反应过来，可以凭此寻到脱身方向。”
“也好。”
这个提议会不会发挥作用不知，落入神宫之中的初昭还能不能走出，谁都没把握，但既称一句道友，他们自然要尽可能为她护好后路。
决定一下，苍与疏楼龙宿运转根基，不惜功体，儒道合力，一抚漫天黄沙。
好不容易进去初昭很快发现指引没了的问题，朝身后茫茫不可辨认归路投了一眼，扭头毫不犹豫朝着宫殿走去。
没有盲僧指路，第一次来这里的初昭不确定剑子等人方向，顺着宫殿急行半途，才缓缓停步。
箫管重新落手，捏动法诀，相当艰难从剑子仙迹当初留在箫管的那道封印从剥离出残留气息，并任它化作流光飞往某个方向。
还好这么久那道封印还在，还好初昭对术法有所研究，借着那道气息，初昭终于见到了两道苦苦支撑的人影。
“初昭！怎么是你？”剑子仙迹脱口而出意外道。
一句话就能打断感慨之情大概就是剑子仙迹这种人，初昭还没松口气，闻言白了过去，“不是疏楼龙宿这么遗憾吗，要不要我回去换他来。”
实在是狐狸说起聊斋，都熟悉了没必要再客气，不见佛剑大师在一旁低声一句佛号，神色从容淡定。
反正不管是谁都是还救人的，大师表示人员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人救出去。
“你们俩情况如何？”
“再迟来一些就收尸，啊不，尸体都会被吸干啊。”剑子仙迹还有闲心说笑，“我与佛剑内力全用来支撑神柱，一旦撤出恐怕还需要你运功协助支撑，其中消耗，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否则你这个小身板恐怖不行。”他可还记得之前她伤得有多重，真是的，弦首怎么会让她一个伤员独身来啊。
当然是别人进不来啊。
“这么低估我，小心我一气之下不带你走了。”初昭笑道，对他提醒浑不在意，毕竟内力最多消耗些，之后慢慢修回来就是，最多、最多一时压不住麻烦点，对付邪灵可能吃力点。
但这点代价比起来剑子佛剑算不得什么，初昭不担心这事，反而是另一件事需要提前说明，“不过因为估算错误，离开神宫的路途失了盲僧的指引，空间混乱之下，可能会有些问题。”
“……你的意思是可能会迷失在空间缝隙中？”剑子仙迹抽抽嘴角，觉得天亡剑子，好不容易送来希望，还遇上了这么个大麻烦。
“道友何时发觉此事？”一直沉默寡言勤勤恳恳撑柱子的佛剑分说突然开口。
“刚进入神宫之时。”
没了方向这事她自然会关注，而这同时意味着离开道路的渺茫，可她还是头也不回走入了不可预知的前路。
以她当时扭头而回，脱身不是不可能，而走到神宫深处的初昭再重新找到离开之路，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道友离开吧。”佛剑分说直接道。
剑子仙迹哎了一声，态度相同，“这里已经有两个，再多可没有位置给你占了啊。”
“我都走到这里了，就这么出去多没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轻笑，可话中的决定不由质疑。
她不明白为何她明知正确选择却还要一头撞上，可世上那有那么多完美的结果，她答应了，她想来，于是就来了。
仅此而已。
或许她只是想来看看这个她错过的战场，那个给了她迄今为止最大失败与压迫的魔神，那个一生求道最终放下的剑圣，那个挣扎选择了自己道路的朱皇，太多的牺牲，太炽烈的心怀，都凝成一首绝唱，空留绝响。
如他所言，热血已燃。
“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要跟我一起试着离开，还是我陪你们一块留下。”
反正让她自己走是不可能，这的确是不符合她的疯狂决定，但谁让初昭大概是平常压抑狠了，最近本性暴露疯起来，任性的不得了呢。
而在场，并没有谁能劝住任性起来的初昭。
剑子仙迹眉头一皱，他是不赞同初昭留下的。即便这意味多一个人多分担压力，让他们有机会多坚持片刻。可生命诚然可贵，绝不能是以牺牲他人生机而来。
“一起离开。”僵持中还是佛剑分说拍板定下，他是看出初昭不可能独自离开，但留下只不过徒费时间，“龙宿与弦首不会旁观。”
他们不会不考虑初昭的退路，一如龙宿会设法将他们救出。
这是长久无言的默契，更是将自身安危一手交付的信任。
“刚好我也这么想呢。”初昭笑眯眯道。
三人有两个想法已定，剑子仙迹还能如何，说到信任他不比其余两人少，而决断一下，之后的事情就好解决了。
初昭运转内力替代让剑子他们能够从支撑神柱中脱身，还给两人输了部分内力让他们回复些，不然两个耗干内力的拖油瓶，她可没拖着两个人跑的力气。
“我会破开一线缝隙，你们两人护好自己，趁机找寻离开的道路。”
“吾与佛剑不必忧心，耗费大半内力的你才应该留心。”
掂了掂手中武器的初昭闻言朝他眨眨眼，不得不说初昭心态非常良好，一看就是腥风血雨里锻炼出来的安如磐石，偏又脆生生的轻佻，让人忧也不是，放心也不是。
“我的底限，比你想得要更高哦。”
话语落下之时，浓缩极致的一刀在眼前炸开，绚烂到夺目，如同眼前人，耀眼到无法被忽视。
而在熟悉刀气出现的同时，外面等待许久的苍与疏楼龙宿同时运功，庞然根基压制空间乱流，更有一道光柱自手中传导向刀气来源方向。
有人在接引！
在场三人都是经验丰富之辈，见状不再耽误，初昭收起箫管，一左一右抓起剑子佛剑胳膊，拉着两人化作流光，彻底冲入空间中。
有初昭护卫，一路有惊无险。在看清三道身影之时，苍顿时面露喜色，本以为初昭一人能离开便是最好，能将其他人带回已然是意外惊喜。
意外往往在放松的刹那。就在初昭带着两人要落地之时，暗伏已久的天外一掌夺命而来，涌动的邪异力量，丝丝缕缕都是杀意惊心。
这的确是个极好极好的机会。此时苍等人正全力镇压空间，根本不能拦住这冲向三人的掌气，亲眼见着刚救出来的人喋血当场，是最无奈亦最痛恨之事。
而唯一有余力的初昭眼下面临一个抉择，一个由不得她多思考的选择。
如果她放弃剑子佛剑，一个人躲开不是困难，可要护住身旁两人，就意味着她要独自扛下这一招。
在内力所剩无几，体内伤势未愈的情况下，接下这蓄力已久的绝命之掌。
手上拉扯动作松开，初昭毫无迟疑上前，仅留的时间只能让她横刀在前，透支最后力量，竖下一道薄弱的屏障，并在心里把未来之宰骂了千万遍。
半空无处借力的剑子仙迹只能眼睁睁见着身旁人松开手，青竹在风暴中挺立，终被摧折拔根，狠狠撞在身上，落到黄沙中，流出的血染红了白衣，既温热又冰冷。
“衣服不赔哦……”
支撑不住闭眼的女子，口中喃喃着，眉间蹙起再无之前的笑意盈盈。
无人发觉处，紧握的箫管有暗光闪过，眨眼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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