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果
理论上讲初昭对恶海鲛祖的回答不算敷衍，她一向自认为是个会把难题扔给别人的混蛋，真遇上取舍从来发愁的的不是她自己。
留着个问题让她思索，初昭拍拍尘土，回到碧玄草堂。黑狗兄见到史波浪心中一安，便赶忙带着咩咩去安全地方，吃了一次亏，这一次再安排就更费心力。
初昭平素是难得信任别人，即便明白自己力有未逮，真把要害放到其他人手里，心里不平确是真的。素还真当日说她苛刻，这些日子经历下来，倒也敢付出些信任了。
所以她便把咩咩安全交给不二做等人，敢再让黑狗兄去安置咩咩，想安抚惶恐，只能是用尽勇气。
另一个原因是黑狗兄带来了史波浪不久之后出关的消息。
“问剑孤鸣……”
初昭听着史波浪说出这个名字，这方面没太多想法。或许他是为了隐藏身份以免再牵扯黑狗兄带来风波，毕竟死神三宝的消息纷纷攘攘，不见一个罗喉戒玺的下落惹得多少人你争我抢。初昭忙着未来之宰没顾得上，但秦假仙偶尔见她，会将江湖上的热闹给她说说，因而武林道上潮流事，她不去接触却不代表她不了解。
改名到底是个小事，哪怕孤鸣这两字就是取剑名，初昭跟他比上也不过是一样的敷衍，但黑狗兄自己没什么意见，初昭也没必要多思考。
让她沉默的是另一个件事。
初昭稍退开一点点距离，抬眼望着面目大改的史波浪，不，问剑孤鸣，面上少见复杂。
虽然她可以理解灌注内力强行容纳外来力量非常不易，以史波浪寻常资质要提升至此定然难免经历一番经骨锤炼重塑，因此导致身骨抽长，极速生长也是讲得通的，是吧。
问剑孤鸣见初昭望他一眼之后垂眼不言，不解中也有些忐忑，“初昭姐姐，哪里有什么不合适吗？”
“没有。”初昭摇头，“只在想咩咩见了你怕会认不出，而强行生长，其间苦痛，未免不忍。”
这落在她身上并不为意，只是放在后辈这里，反而让她柔软几分。
这话让问剑孤鸣松了口气，“无妨，这是我的选择。以一时短暂痛苦换之后长久的可能，这道理我明白的。”
“是我与黑狗兄无能。”初昭坦然，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头，结果长度不够只能向下移动，拍拍肩膀，“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狡辩。”
这话反而让问剑孤鸣沉默。一是从仇戴天那里得知关于初昭的信息，从年岁上来说口上称一句姐弟，但实际上当孩子看并无多大问题。二是真说起来史波浪亲缘寥落，父弃母厌，虽心性疏广并无怨愤，但给予他关爱的长辈倒真不是血脉相连，而这份不加掩饰没有理由的关爱，的的确确是独一份的特殊。
“初昭姐姐一定会是个负责任的母亲。”问剑孤鸣突然道。
初昭一怔，反而扶额，“你这话说得有点远，何况真当了父母，我大概是没你说得那样好。”
在某方面，她实在算不上负责，这点她心知肚明，只是没必要再说给问剑孤鸣。
闲谈到此，初昭来见问剑孤鸣并非只是为这事，死神一事各有成数，初昭直接取了他腰间希望号角，箫管一转压住他阻拦之手。
“正事总要提上来，”初昭按下他欲言又止，“关于此事，仇戴天说了什么？”
问剑孤鸣拗不过她的意思，黑狗兄都说不动，只能将以死神杀死神的准备说出，“这事我会自己担下，初昭姐姐不必再涉险。”
“那‘初昭’呢？”初昭没管他解释，这一句话背后意思双方不言自明。仇戴天会在她离开后说什么可以想象，而既然“初昭”与死神有关，那她插手就自然而然。
即便她对过去仍然抗拒，但不妨这一句搬出来能让问剑孤鸣迟疑，而下一刻初昭已举起号角吹响，奇异浑厚之音响彻旷野。
问剑孤鸣只是一瞬犹豫，关于初昭和死神，仇戴天前辈所言之事，其中隐情尚不分明，真让她直接去见了死神……
种种思量未清，初昭却已吹响，问剑孤鸣面色大变，不详的气息笼罩，原地初昭的身影却未如想象之中消失。
无事发生。
除了云空因声振荡的气流，林木摇动，不安的躁动无法动摇心神，死神的力量亦没有牵引她迈入死神的空间。
初昭少见皱眉，指腹摩挲着号角上凸起符号，眼中带着茫然。
“这……”
问剑孤鸣同样意外，关于号角的使用仇戴天给他说明过，可在初昭身上，号角并没有发挥那般的效用，他心中一跳，手按在了号角上。
“让我试试。”
“不急。”不同于她的雷厉风行，在发现吹响号角无效之后，初昭在短暂失神恢复理智，阻止了问剑孤鸣的尝试，“再查探一下情况。”
还是那句话，放在她身上就敢拿过来就吹，到问剑孤鸣就忍不住踌躇。问剑孤鸣摇摇头，这一次没听她的建议，“早晚都要面对。”
初昭没说话，手下号角佁然不动，唯独另一边传来的力量动摇坚持。
“我会谨慎行事。”问剑孤鸣诚恳道。
“……小心。”
最后退步的还是初昭，她最近似乎格外宽容好说话，尤其是面对心意已决者。
“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松开抓握的动作，初昭随手弹了一点灵光落在问剑孤鸣身上，顺势负手敛容，神情颇有些不虞。
这种不虞在问剑孤鸣身影消失后更加明显，留下的术法追寻不得，她索性阖目沉思，神识铺展开，锁定了周围空间。
因而变故出现的第一时间，骤起的狂风已然将来者逼出身形。
初昭轻叹一声，心情依旧算不得多好，睁眼望着眼前奇怪僧侣装扮的两人，已是沉沉威势压下。
老辅少弼被迫现身，感应她身上残留淡淡气息，那正是他们所来此的目的，属于须弥如来藏的圣器九尊号令。
“阁下，请问可曾接触过希望号角？”老辅谨慎发问，显然对她实力颇为忌惮。
“你也欲来抢夺号角？”初昭不答反问。
“非也，吾等只是希望须弥如来藏的圣器回归？”
“圣器？”
“正是希望号角。”
“哦，”初昭若有所思，“须弥如来藏与死神有何关系？”
“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阁下先告知是否知晓号角下落。”
“号角下落……让你们主事者亲自来谈。”
老辅少弼闻言不满，“莫要逼我们动用武力。”
这句初昭没回应，只是抬头一眼便充满挑衅，而动用武力的结果自然不出所料，打发了出现的须弥如来藏之人，初昭原地虽不语，心中却计算起来。
阎王锁正仗着没人看得见他观察着情况，此刻本来沉思之人突然抬头，猛然朝他方向望过来。
“咦，虽然挺敏锐的但还是看不到哦。”
那一刻确无所获，只是被窥视的感觉一闪而过，初昭闭眼，身形未动，周身却有越发凝重的压力。
不是错觉，看来希望号角吸引来的人不少。而关于号角的处理，嗯，须弥如来藏，或可一谈。
即便对须弥如来藏有所考虑，初昭依旧选择强硬的态度，而这一切都是基于问剑孤鸣安然回返。
若不是初昭行事一向果决，而希望号角在她这里并无效用，问剑孤鸣也不会这么快选择面对死神，初昭不可能不忧虑，而她更明白，她在此处着急也无用。
只有相信问剑孤鸣能如她所言慎重行事，初昭负手原地，任碎语散在风中，心思不定。
“相信你吗？哈。”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初昭面上不显，在问剑孤鸣气息出现那刻闪身就来到他身边。
“怎样？”
问剑孤鸣犹在恍惚，脑中不断重复着死神最后不经意一句，视线飘飘荡荡在对上关切目光之时陡然一惊，“初昭姐姐！”
话中不乏一种惊惧与心虚，或许是初昭忧心问剑孤鸣情况，向来敏锐的她并未抓着他的破绽，而反应过来的问剑孤鸣很快意识到她那一句问询，接下她的关怀。
“死神已死，交易未成。”问剑孤鸣干脆利落道出情况，尽快安下初昭可能担忧。
而这一句又一次让初昭蹙眉，下一秒松了口气。
麻烦还没成麻烦就自动消失，初昭本该庆幸，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以眼下死神三宝甚嚣尘上的争夺，而明显关键死神却早早死亡，这个结果怎么说怎么不合常理。
“吹响号角之后你遭遇了什么？”沉默后，初昭问道。
问剑孤鸣条理分明将所见所知讲出，对于死神已死他亦不敢确定，但他许下的愿望的确是被拒绝，更没有付出代价。
“你无事就好。”初昭索性不再此事上多谈，将须弥如来藏来人之事告知，一问他之看法。
“即便此次未成，希望号角也非吉物。后续处理之事，须弥如来藏所言，还是先了解情况为好。”
初昭看法与他相同，也就原地等待被她打走的两人再来，不过她再怎么装不在意，问剑孤鸣欲言又止的表现还是太过刺眼。
她言道，“在我面前这种表现，你想说的与我有关？”
问剑孤鸣点点头，“您真的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好奇她的过去，她曾经与死神的牵扯，初昭自动补全他未说完的后语，只是这称呼都换成怯生生的“您”，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你先回答我一句话，你有没有因此付出任何代价？”
“没有。”问剑孤鸣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心虚什么？你知道的，我关心的只是你的安危，死神并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之内。”
只要问剑孤鸣没有因此伤害到自己，初昭就无所谓。
“至于其他。现在情况我很满意，对于过去亦无探究之心。”
这是她明确在另一人面前表明自己态度，但是这话没有让问剑孤鸣心安，反而让他皱眉。
“这是初昭姐姐的真实想法？”
“是。”
“是自我意志做出的选择？”
“是。”
初昭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看，我心里明白，小孩子瞎操心什么。”
问剑孤鸣点点头，好似被她说服，“我不说了，如果姐姐想知道，直接来问我就是。”
“我说了，我不感兴趣，一点都不感兴趣。”初昭背对他，最后一句明显语气加重。
问剑孤鸣不再多言，只是眼中疑惑更深，而死神一语再次浮现。
“不过是一个意识被操纵着背离自我而不自知的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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