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打探
当着贵妃的面，林见月不好表现太过，哪怕是在不喜季氏，也得装出一副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模样。
季氏显然也深谙此道，与她二人一同逗得贵妃直笑，成贵妃自然满意自己喜欢的晚辈和京中的老牌贵族有交。等季氏走后，成贵妃还暗示一番，可以有些往来，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
见月乖顺应承，成贵妃如今喜欢她，对林家是福也是祸。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坏处……总有人会在暗处蠢蠢欲动，距离战争还有一年半。
这场战争在日后看来简直像胡闹般，匈奴人来势汹汹，却突然显出颓势。反倒是大胤，从最初的措手不及到后期完全掌控战局，只花了两月。
永平十六年初的战争。还没到夏天便草草结束。战局结束后，不知为何陛下就开始清扫京中世家，周家这等世家首当其冲。如周家，忠义候，世子，还有次子周秉义，直接斩首示众。给出的理由是贪污军饷。可见月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具体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然后是与这些家族有姻亲的家族，譬如林家。林家贬了官，林守成贬到地方上做县令。林守业因为想要保住女儿，为周家求了情，更是连个县丞都没得做，直接流放，伤心过度，死在了流放途中。
最后革除了一些冗官冗员，将一些“不作为”的世家夺了爵位，譬如安国公薛家，这场朝堂风波才堪堪平息。
而这个“不作为”究竟是怎么个不作为法，林见月也不知道。
这些往事终究是一团迷雾，见月本不欲再纠缠其中，反正今生与周家再无瓜葛，可她不能保证林家蒸蒸日上后还能独善其身。
如今林珏也进了翰林院，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还是要早早收起锋芒，不能太惹人注目了。否则，日后就算林家没有犯错，也会有人主动让林家犯错。
到那时，这个错的大小就由不得自己解决了。
打定了主意，见月定了定神，从成贵妃的慈安宫退出来，回到林府，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
林见月的小马车便出现在了临江楼的门口，临江楼还未开门，胡掌柜得了通报屁颠屁颠地跑来，殷勤道：“林姑娘，您此番大驾光临……时辰尚早，要不……”
“不用客气，”见月隔着帷帽一笑，“本姑娘自己会进去找位置坐着，让你们主子来见我。”
胡掌柜被使唤得一愣一愣的，这世间还少有人对他这样颐气指使，更别说随口便要季如风去见她。
他犹豫一阵，见月却等不及，不耐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不等胡掌柜应声，见月便搭着知礼的手进去了，自己上了楼。
胡掌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林见月给季如风传了消息。不知这个摸不清脾气的主子会不会生气，但他知道，见林姑娘那架势，若不答应他通传，只怕当场就会找人拆了这临江楼。
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姑娘，一大清早戾气这么重。
胡掌柜摇摇头，张罗着开门去了。
林见月等了一个时辰，才等来季如风。见他进来帷帽一扔，道：“季大人果然是贵人事忙，让妾好等。”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到底是谁折腾谁？”季如风也没好气道。
两人都在装，季如风是故意的，林见月未尝就不是刻意的，只有让季如风满意了，她才能从季如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见月轻笑：“妾此次前来，是有事托季大人办。”
“你倒是直接，”季如风看着她道：“但是我也喜欢直接的人。”
他好整以暇往后半躺在椅子上，等着林见月开口。
林见月不慌不忙，缓缓道：“可是季大人先前已经糊弄过了妾，妾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季大人。”
季如风都快被气笑了，“林姑娘，现在是你在求我办事。我还没答应到底要不要帮你，你觉得这个时候说不相信我，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季大人。”林见月一脸无辜，“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只要有可以利益交换的东西，妾不信季大人不动心。”
“上次是妾自己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家的实力，吃了这个闷头亏也正常。可这次对季大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她道。
季如风少见这么直接的女子，但他反应迅速，道：“林姑娘客气，上次就当季氏欠了林家一个人情，林姑娘有何事，季氏都会鼎力相助。”
“好。”林见月爽快点头，“季大人说了的话可不能随意收回，说好一个人情便就是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妾会来找季大人帮忙的。”
“日后？”季如风微微有些诧异，“怎么，今日不用么？”
“季大人的人情岂是能随便用的？杀鸡焉用牛刀，日后自然有需要季大人的地方。今日之事，林家还是付得起报酬的。”
季如风轻笑，“林姑娘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明。”
“谢季大人夸奖。”见月勾唇一笑，“那就麻烦季大人，帮妾查个人。”
“谁？竟值得林姑娘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找我帮忙。”
“忠义候府二公子，周秉义。”见月道：“我要他所有的生平，所有。包括日常往来，和他的后院。”
“怎么，林姑娘想改嫁，查起人品来了？”
“这就不劳季大人费心。只要季大人愿意，妾可以给季大人满意的报酬。”
“成交。”季如风很爽快，不过是查一个人罢了，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难事。反而是难得见到林见月那样凌厉的神色，让他有些稀奇。
“怎么林姑娘对这位周公子……很上心？”季如风对此很感兴趣。
林见月明显不想谈论这个问题，“烦请季大人速度快些，莫要让妾等急了。到时候，妾的报酬自然会双手奉上。”
“这好说，”季如风道，他用一种节奏敲了敲桌子，带动着窗边的风铃也微微晃动。
胡掌柜片刻便敲响了门，在门外道：“大人，可有何吩咐？”
“进来。”季如风言简意赅。
胡掌柜推开门，见自家大人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略略安了下心，侧耳听着季如风吩咐。
季如风轻生说完，胡掌柜想了想的，摇头道：“……不可啊大人……”
却又发现对面的林见月正一动不动凝视着自己，看着格外瘆人。
“为何不可？”季如风皱了眉，胡掌柜做事一向得力，少有当众反驳自己的时候
胡掌柜虚虚擦了擦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压低声音道：“……周公子的母亲，忠义候夫人……是您远亲，都姓季。”
季如风真的凝神想了想，实在记不起这个人，道：“关系很近吗？”
“……这倒没有。”
“查便查了，忠义候府能奈我何？”季如风略感不爽，对他来说，区区侯府还真算不了什么，毕竟有无实权就是很大的差距。
胡掌柜道：“毕竟是族亲……小人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林见月无意看他二人做戏，起身道：“不论季大人用什么方法，换谁去查，只要三日后林家能收到消息即可。时辰不早了，妾先告退。”
“嗯。”季如风淡淡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去了。
胡掌柜这才道：“大人何必把恶人都交由小人来做，林姑娘日后折腾的还不是小人……”
“这你就要问问那位了，没办法，总归是他求我的。我也是拿钱办事而已。”季如风翘起腿，看着窗外的江景，好不惬意。
三日后，林见月要的消息被人亲自送上门了。
据她自己打听而来，忠义候府已经在接触工部侍郎俞侍郎，季氏也与俞夫人搭上了话，就是不知道俞夫人会不会相信季氏。
毕竟侯爷的儿子不说百家求，起码数十家还是有的，若是人品才貌稍稍好些，名门贵女也不是求不得，就是郡主也尚得。
当初林家就是想岔了，听了季氏的话真以为周秉义是看上了她，她曾经也还羞涩幻想未来的夫君钟情于自己。若不是“真爱”，谁会放着高门贵女不娶，只娶一个区区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女儿呢？
果然，还不是周秉义自己私德有亏，身边稍有姿色的侍女睡了个遍，喜欢的便都收了通房，如果林见月没记错的话，今年七月到八月，周家将迎来两位新生儿。
当时她已经嫁了过去才发现丈夫房里甚至有两个大着肚子的通房，两眼一黑差点没厥过去。但还是忍痛将两个通房抬成了姨娘，几乎是亲手照料着把孩子生下来，生怕有一点没做好便又会挨婆母训斥。
去年年底也有忠义候府在相看的消息，但今年开年朝中事忙，加上宫宴，一直拖到了现在，季氏终于是忍不住了，毕竟自己的孙儿要降世，没个嫡母怎么行？儿子婚前便有了庶子，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只能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赶紧把亲事定下，到时候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见月静静想着，静秋赶来通传到：“姑娘，有人来了。”
“让他进来。”
她坐在窗前埋头绣花，却没听到动静，道：“怎么半天都没来？静秋，再去催催。”
有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力，声音却轻，像是怕……打扰了她。
她咬断手中的线，回首看去。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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