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出头
又到姐姐家楼下。
两人熟门熟路地开始爬楼。
到五楼的时候，李青颜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一路上被他难得出现的少年感蒙蔽，都忘了说重要的事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就要跟程之阳说话：“待会进去——”
紧跟在后面的程之阳猝不及防，猛地停下脚步，但身子还是连着惯性，继续向上。
一个下移，一个上倾，两张脸在还有二十公分的距离时，停住了。
不知道是眼下的距离太近了，还是这楼上楼下的姿势，像极了上次在黑暗中的“初吻”，两人的脸似乎都微不可察得红了。
楼道里闷热不透风，空气似乎也因为两人的静止而凝固。
砰、砰、砰。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李青颜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两秒后，她像是一下子惊醒过来，微微往后退了退。站直身子，她掩饰般地挥挥手，“我就是想提醒你，待会人多，你一定要记得我是你老婆，别给我拆台。”
“我是你老婆。”
这几个字灌进耳朵里，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程之阳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裹上一层蜜糖。
他看着李青颜，黑色的瞳仁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尤其亮。
“好。”他答道。
-
进屋以后，所有人看到程之阳都惊呆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不敢在他面前吱声，礼貌地点头示意后，都躲到一边，只敢时不时偷偷瞄上两眼。
以顾欢的话说，“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
姐姐看到程之阳也很惊奇，脸上并没有扬眉吐气的得意，还有些隐隐的担心。出发去酒店前，她找了个空隙，偷偷拉着李青颜小声问：“他怎么来了？你不要因为我婆婆的话勉强——”
“姐，放心吧。他自愿来的。”李青颜眨眨眼，大大咧咧道，“不跟你说了么，他在追我呢。”
姐姐不太相信，可看他们两个的确也没什么不对付的样子，便慢慢放下心来。
“周峻去酒店布置了，我婆婆和周辉也已经在酒店了，”姐姐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待会她要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笑笑的百日宴，我希望她回忆起来都是美好。”
李青颜知道姐姐的意思。
那周爱兰决不是省油的灯，估计一会儿看到程之阳找不到茬之后，肯定要往小孩子身上找。她就巴不得自己站起来跟她吵个架，然后以这个做由头，让大家都知道她实在不待见这个媳妇和孙女。
她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李青颜拉着姐姐的手，又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今天她讲什么，我都听不见。我就是来给笑笑过满月的。”
姐姐弯唇笑了，笑得有些心酸。
-
在家没呆多久，一行人就一起出发去酒店。
顾欢本来想拉着李青颜一起走，但李青颜要伴着程之阳。
毕竟人是她带来的，就要负责好。
虽然这两人并不算如胶似漆得贴着，但好歹也是并排走着。
顾欢觉得跟程之阳靠得太近会窒息，便主动去挽着李青婉了。
酒店离姐姐家不远，就是一家普通的宴客酒店。
周爱兰确实早就到了，却根本没去会场，而是在酒店大堂的沙发边，拿着纸和笔，带一旁的儿子周辉算着帐。
“宝贝儿子啊，你怎么又欠了这么多？”周爱兰越算越心惊。
周辉则在旁边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消息，一脸不耐烦，“妈，你赶紧还上，不然这边又发消息了，说要绑我走。”
“哎呀，妈一定想办法，怎么也不能让你被人带走。”周爱兰边说边抹泪。
一行人进了大厅，自然是有些嘈杂的。
周爱兰循声望过来。
看到李青颜的那一刻，她眼睛的焦距立即清明起来，浑身的战斗力瞬间就位。
“哟，这不是李青颜么？”她走上前去，语调阴阳怪气，“怎么一个人来的？”
“那当然不是。”李青颜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我老公在门口接电话。”
“呵，是嘛。”周爱兰冷笑一声，压根就不相信。
这鸭子临到死前还嘴硬。
正要往下说，就看见一个身形高瘦挺拔的男人从门外，抓着手机走了进来。
这男人虽然穿着普通的白衣黑裤，可气质却明显矜贵疏离，感觉跟自己平时接触到的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男人往大厅里扫了一圈，然后往李青颜的方向走来。他抬起浓郁的眉眼，往周爱兰脸上轻轻扫了下，似乎只是想看下谁在跟李青颜说话。
那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光，莫名就让周爱兰心里发怵。
程之阳走到跟前，李青颜颇为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先生，程之阳。”
虽然知道李青颜这份炫耀的口气多半是说给对面人听的，但看到她提起自己一副尾巴就要翘上天的得意模样，程之阳的唇角还是没忍住轻轻向上弯起。
“这位是我姐夫的母亲。”
“您好，伯母。”程之阳伸出手。
周爱兰一愣。似乎从没有人这样正式地跟她打招呼，她颇为不自在地伸出手。
程之阳身上散发的富贵气场太重，一向在李家姐妹俩面前横行霸道的周爱兰竟有些怯场，“你、你好。”
说完，就低着头赶紧把手收回。
出乎李青颜意料，周爱兰没刺上两句，就低头径直走了，脚步从背后看上去还有些慌张的意味。
这人今天转性了？
李青颜暗自纳闷。
她不知道，周爱兰只是被程之阳的冷峻气场一时唬住了。
为难不了他，不代表她就放弃欺负李家的两姐妹。
-
宴席推至一半，周爱兰终于出来作妖了。
她端着酒杯，来到李青颜这桌敬酒。
她先打招呼的是坐在李青颜对面的，自己家的远房亲戚。
“欸，园园是不是在备孕，千万别喝酒啊。”她对着一个年纪跟李青颜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说，表情和动作都极为夸张。
“姑妈，是果汁。”那个女孩摇了摇杯子，说。
“那就好，要怀孕了就好好准备，自己多上点心。不然最后孩子在肚子里长小了也怪人，收个衣服干点活也怪人。”她看似在跟小姑娘说话，眼睛一直向对面低头吃菜的李青颜瞟去，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怪来怪去有什么用，生个不中用的女孩儿也好意思庆祝。”
话音落下，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几分。
几乎所有人都听出周爱兰话里有话，连她亲戚的脸都变得有些尴尬。
唯一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大概就是程之阳。
他还保持着从坐到餐桌上以后就清冷疏离的样子，只是余光极难察觉地放在了旁边李青颜身上。
李青颜低着头吃菜，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右手紧紧攥住筷子，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
程之阳收回余光，微微有些疑惑。
今天倒挺能忍。
他不知道，李青颜已经在忍耐的极限奔溃游走了。
照着平日里的脾气，周爱兰说第一句的时候，李青颜就要站起来跟她据理力争。
可之前才答应过姐姐，要给笑笑过一个简单快乐的满月。
眼前周爱兰用意恶毒又明显，自己一定不能遂了她的意。
李青颜不断地做着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甚至在左边顾欢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她按住顾欢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激将法，不理也罢。
看李青颜半天没反应，周爱兰只能不断加大抱怨的力度。
“唉，你看园园多好，孝顺懂事。不像我这大儿子儿媳，整天就知道坑我，弟弟暂时没找到工作，他们一分钱都不掏，天天欺负弟弟——”
“啪。”玻璃杯重重敲在大圆桌上，玻璃与厚厚的桌布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所有人的身子都跟着颤一下。
程之阳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侧头，垂眸看了眼左边的李青颜。
她的手还紧紧捏在玻璃杯上，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眉毛皱着，嘴唇咬着。
听了这么多，程之阳即使不完全清楚情况，但也晓得这个婆婆和媳妇之间的矛盾颇为尖锐。
他几次觉得李青颜要开口反驳了，可今天不知道这人怎么了，就是一直低头装聋作哑。
就在这一次，他觉得李青颜忍无可忍，真得要拍案而起的时候，李青颜砸完酒杯，旁若无人地夹起菜来，仿佛刚刚真的只是杯子不小心放重了。
桌上的气氛很是尴尬，那个被敬酒的一家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只好讪讪打圆场，“两个儿子都不错的，现在又有小孙女，福气啊。”
“呵，什么福气啊。孙女要的有什么用？”对激怒李青颜渐渐失去耐心的周爱兰言辞越来越不客气，还直接cue到了李青颜：“来，李青颜，咱俩喝一杯，祝你姐早日生个大胖儿子。”
李青颜没有举杯，脸上表情都没动一下，“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哎哟，说得多清纯似的。一杯酒而已，你不喝就不给我面子。”周爱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捧着杯子，挑衅的目光看过来，咄咄逼人。
“我不喝。”
“你必须得喝。”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到极点。
李青颜忽然不想忍了。
就算今天掀翻桌子跟周爱兰打一架，自己也忍不了这口气。
思想正做着最后的斗争，李青颜感觉右边突然站起一个高大的身影。
然后有男人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声线极其冰冷。
“我太太她不想喝酒。”
李青颜懵然，立即就抬头看过去。
只见程之阳身姿挺拔，神情淡漠，一双深邃的眼睛毫无温度地望向周爱兰。
因为周爱兰个子不高，两人身高差距很大，所以程之阳看过去是俯视的眼神，显得更加不屑与高傲。
李青颜：“”
也许是自己惯性使然，也许是程之阳太过沉默，李青颜承认，刚刚吃饭到后面，自己已经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程之阳。
而周爱兰显然也忘了程之阳，这个第一次出现的人。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把李青颜激怒上。
眼前这人虽然长得并不凶神恶煞，甚至算得上英俊斯文，但那阴鸷起来的眼神，足以让自己怕得发慌。
“难得孩子满月，这点面子都不给。”周爱兰嘴里嘟囔，声音小了很多。
之前隐约意识到这边氛围不对劲，李青婉几次想过来，却都被宾客牵绊着，这会儿发现周爱兰在和程之阳面对面站着，似乎在对峙，心一紧，赶紧跑了过来。
刚到酒桌边上，就听见程之阳一字一顿，似在慢条斯理地解释：”不是不给面子，我和我太太现在也在备孕，我们希望生个健康的宝宝，注意一点没什么吧。”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无声。
顾欢和姐姐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李青颜。
李青颜自己其实也被吓了一大跳，本来正准备拿起杯子喝口水的，又赶紧放下。
幸好没喝，不然非得把自己呛死。
她下意识想解释，但是抬头遇到周爱兰满是疑惑的眼神，便一脸“确实是这样”的表情，傲娇地看过去。
顾欢：“”
李青婉：“”
周爱兰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刚自己才让备孕的亲戚不要喝酒，现在出尔反尔，岂不是打脸。
隐约觉得对面这男人不好惹，她把酒杯不经意收回放下，一副要走的样子。
“是嘛，那就算了。”
“对了，我也想问一下，”程之阳却似乎并不想到此为止，一脸平静地接着问道，“你小儿子5万块钱什么时候还给我太太，这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我很关心。”。
周爱兰的脸色唰就白了，嘴巴翕合着，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桌上的气氛渐渐从尬尴演变成一种各怀心思的八卦。
周爱兰的亲戚不知道情况，只能假装拿起手机点了点屏幕，不敢再看周爱兰的表情。
顾欢和李青婉的表情太震惊了。
这五万块的事，她们万万没想到程之阳也会知道。
以她们对李青颜的了解，她绝不会对一个普通关系的朋友吐露心声。
这两人已经如此亲密了？
几秒过去，周爱兰回过神，本能地就矢口否认，“什么五万块啊，你记错了吧，我儿子根本没拿。”
“是么？”程之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冰冷的弧度，“那他看到我太太，为什么要跑？”
他说话的语气平缓，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刀尖上的寒气，“跑不过还要举刀？”
周爱兰：“”
还有这种事？
嘴上还在狡辩“不可能”，心里却已经相信，眼神也变得闪躲。
李青婉脸色发白，完全没想到妹妹面临过这样的威胁。
她的身子都有些站不稳，顾欢赶忙在旁边站起，一把扶住她。
饭店里人声鼎沸，热热闹闹。
其余几桌的客人在把酒言欢，丝毫没注意这桌的气氛沉默到怪异。
程之阳望了眼坐在不远处低头摆弄手机的周辉，眸光刹那间变得阴鸷狠厉。
他慢慢转头看向周爱兰，说话一字一顿，警告意味极浓：
“麻烦告诉你儿子，再敢碰我太太一下，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周爱兰吓得浑身都在抖，脸上毫无血色。
她又听见他说：
“儿子和女儿一样珍贵。只可惜你的教育，让你的儿子变成了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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