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争执
“你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么？”
冷冷月光下，程之阳的语气也凉薄了很多，“上次腿伤还没好，这次又想挂彩？”
李青颜因为让周辉跑了，心情本就郁闷，听他还在这儿一味指责自己，更是气上心头，“那是我跟他的事，你管得着么？他欠我钱，我找他还，天经地义。”
程之阳听她跟自己之间划得这么干净，也莫名气恼起来。
“多少钱啊，值得你拼命去要？”
“五万块。”
“五万块重要还是你命重要？”
“五万块重要。”
程之阳一噎，被她气得脸色都发白。他强行找回自己的理智，不甘心地又问道，“你看他身上像带钱的么？你就往死里追。”
“没带钱我也要追。”李青颜丝毫不退让，“我虽然是为了钱，但也不完全是为了钱。”
程之阳被气笑了，舌头抵着下牙槽，一字一顿道：“那你倒说说，你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李青颜头昂着，梗着脖子道：“为了社会公平正义。”
程之阳：“”
-
司机久久没等到程总，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是不是自己没说清楚，耽误事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去问一下，就看见程总和一个姑娘往他这儿走来。
两人表情看起来都很不高兴的样子，各自往前走着，谁也不搭理谁。中间留的空隙可以再站下两个人。
司机心慌起来，该不是自己真的耽误事了吧。
急急忙忙迎上去，正要说点什么，就见程总径直拉开后面的车门，“上车。”
李青颜愣了下，本想说“不用你帮忙”，却又懒得再跟他口舌之争，直接躬身就上车。
然后干净利落地把车门带上。
程之阳一怔，随即冷笑下，步履匆匆走到另一边车门上车。
“砰”的一声关门声，震得司机浑身都抖了下。
很少看到程总这样烦躁外露的样子，司机战战兢兢地回到驾驶位，小心翼翼地发动汽车。
一路上，车子都开得极其平稳。
司机提心吊胆，就害怕一不小心颠簸下，刺激到后面远远分开坐的两人。
终于开到曲江水岸。
司机稳稳地拉起手刹，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飞快地瞥了眼后视镜，发现女孩儿已经快走到小楼门口，程总在后面跟着，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司机抹了把额头的汗，继续把车停到停车位里。
到房间后，李青颜一下子躺倒在床上。
心里满满都是让周辉跑了的郁气。
没一会儿功夫，敲门声响起。
李青颜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起身开门了。
果然是程之阳。
他仍然板着一张脸，看到李青颜疑惑的眼神，把目光避开，“你脸破了，我给你上个药。”
“哦，没事。”李青颜一愣，这才注意他手上拿着个小药箱。
伤口她自己在车上时，就映着车玻璃大概看了看，被树枝刮了一道，看起来长，狰狞恐怖，其实并不深。
应该也用不着上药。
“先消个毒。”程之阳看李青颜似乎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直接侧身走了进来。
见他自己进来了，李青颜犹豫了下，又不好意思再跟他说不用弄了。
有点不识好人心的感觉。
她只好乖乖在椅子上坐下。
房间里大灯光线明亮，程之阳又把小台灯打开，往她脸的方向拨了拨。
李青颜顿时觉得光有些刺眼，眼睛微微眯着。
脸上有酒精消毒的潮湿感和刺痛感，李青颜身子都跟着哆嗦了下。
程之阳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变软了些，“有点疼，你忍一下。”
李青颜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都闭上了。
好不容易酒精涂完，李青颜又感到脸上被抹了药膏，棉签轻轻地转着，大概是要把药膏抹匀。
皮肤上黏黏的，凉凉的，感觉比之前上酒精好多了。
李青颜慢慢睁开眼，近距离地观察程之阳。
灯光下，他纤长的黑睫浓密卷翘，根根分明，比女孩子的还要好看。狭长的眼缝，深邃的眼眸，再加上眼尾微翘的弧度，莫名有种撩拨人心的风情。
程之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偷偷观察他。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伤口上，那眼神专注的，让人心动。
李青颜心虚地收回目光。
却又敏感地嗅到，空气里除了酒精、药膏，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
愣神间，她听到他带着后怕说，“幸好伤得不深，小姑娘破相了可怎么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听他软软地叫自己小姑娘，这话语在耳膜边缱绻回荡，像情人间的呓语，撩得心尖都带着酥麻。
李青颜极力想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她摆摆手，刻意让语气变得漫不经心，“没事，等咱俩离婚了，我也不急着再找对象，破相就破相呗。”
李青颜本意是想把破相这件事说得轻松点，可谁知落在程之阳耳里，却是格外刺耳。
等咱俩离婚了
这是多么盼望离开他啊。
心里排山倒海般涌起阵阵苦涩，程之阳眼神冰冷，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讽笑。
李青颜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就感觉身边的人脸色倏然沉下来，似乎又被低气压环绕。
莫名的，两人间的气氛就又回到之前花坛边争执时候的样子了。
“好了，你自己注意不要碰水。”
像是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程之阳站起身，兀自收拾好药箱，直到离开把门带上，都没有再看李青颜一眼。
李青颜：“？”
难道刚刚自己应该说“破相很惨，破相很糟，如果破相，我就去死？”
好在李青颜并没有太纠结这事，她重新躺倒在床上，翻了翻手机，看顾欢一直发微信问她，晚餐进行得怎么样？
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
【这么晚还没结束？看起来进展顺利啊】
还发了个抛媚眼的表情包。
李青颜极其无语，坐起身来，直接视频电话打过去。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顾欢一阵惊呼，“你脸怎么啦？”
李青颜还没来及说话，顾欢又大惊小怪道：
“天呐，不会是程总打得吧？就因为喊他吃顿饭？”
李青颜：“”
她没好气道：“是啊，谁让某人先跑了呢？害我一人留下来挨打。”
顾欢这次是真惊了。
“这还是男人么？饭钱贵一点就这样？”
“不对啊，晚饭钱我们老总说他付了啊！”
李青颜：“”
不想再在话题上掰扯，她把晚上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顾欢花了好久才消化了整件事。
“你说程之阳救了你？他连尖刀都敢上，好样的啊！”
“欸，你说法律上你算是他老婆，那他这样算不算见义勇为？”
“我哪知道啊？”李青颜不知道顾欢为什么要纠结这些。
“欸，那你感谢他了没，英雄救美最后不都以身相许了么？不过你们顺序好像反过来了。”
“呵呵，我是想感谢他。”
李青颜烦躁地扯了扯嘴角，“然而，他随后就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又骂了他一顿。”
顾欢：“”
这剧本不太对啊。
李青颜的思绪早就飘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之前我姐说周辉不知道跑哪去了，他妈一直在找他，这会儿怎么又出来了呢？”
李青颜手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不行，我明天要去我姐那儿再看一下。”
“你要注意安全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
第二天一早，李青颜早早起床。
洗漱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下脸，伤疤不深，已经好了很多，不仔细看不太会注意到。
她收拾了一会儿，准备出门买些菜，然后去姐姐家。
在客厅，她看到程之阳在吃早餐。
今天周六，还这么早。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快经过程之阳的时候，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一声。
昨天他好歹是为了自己冲上去夺刀的，自己怎么也得跟他正式道个谢。
正想着，程之阳朝她望过来。
那张脸很冷，似乎还在生昨天的气。
冷峻的黑眸淡淡往李青颜脸上扫了眼，李青颜正要说话，他又干净利落地收回目光。
李青颜：“”
她承认，自己昨天确实不对，因为对周辉的恨，而把脑袋气糊涂了，对这位救命恩人的态度不是太好。
可这会儿她清醒过来，想弥补了，救命恩人却一副完全不想理她的样子
李青颜心里激烈斗争了下，最后还是决定把道谢的事缓一缓。
万一把他又惹得生气，自己不是恩将仇报了嘛。
她径直走到门口，换鞋，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瞬，砰的一声响。
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却足以震裂程之阳自以为保持得很好的表情。
他怔怔地望着关紧的门，心里像空了一块般失落。
昨晚，他的脑海里一直循环放着她的那句话，“等咱俩离婚了”
在她看来，离婚是多么普通、多么正常、多么应该发生的事。
他躺在床上，痛苦地闭上眼，心里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
是啊，不是他们先前都说好的么？
离婚，本该就是事情应该往下发展的方向啊。
难不成自己还想反悔？
反悔两个字跳到脑海里，他的心都跟着一紧。
心底有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在叫嚣，他就是想反悔，他很后悔很后悔。
脑海里忽然浮起女孩子的笑，永远那么灿烂灵动。
女孩子弯起的眼，像窗外皎洁的月牙，有时候近得像印在他心上，有时候又远得在天边。
就这样，辗转反侧大半夜，迷迷糊糊的梦里，都有她的影子。
以至于刚刚看到李青颜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愣神，一下子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梦里。
心里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叫嚣。
想看她，想靠近她，想和她说话，
可心里的自尊在做最后的抵抗，留一些体面吧。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不愿意放手，还要像乞丐般，期待她能施舍自己一些喜欢。
她一定会觉得他疯了，一定会从心底看轻他
程之阳低头，用力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
李青颜出门后先去了菜场，按计划买了排骨、牛肉、黑鱼
等出菜场的时候，左右手已经提了满满当当几大袋菜，直接就往姐姐家赶。
姐夫后来上班去了，不能完全照看家里。姐姐还在月子里，自然是不能指望那个斜眼看人的周爱兰的。
李青颜快步走着，偶尔停下喘两口气，又接着继续走。
对了，再问问姐姐，下周笑笑的满月宴准备好了没有。
想到这事儿，李青颜的心里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开心。
好不容易爬到七楼，李青颜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门。
她把包里手机拿出来想打给姐姐，又怕笑笑在睡觉，手机铃声把笑笑吵醒。
犹豫间，她又举起手，试着敲了敲。
这一次，门开了。
站在眼前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青颜一双黑瞳睁得圆圆的，死死地盯着眼前还一脸困意的男人。
垂在两边因为拎菜而握成的拳头攥得更紧，脸上的表情也从一片平静变得复杂难言。
男人看到李青颜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变得清明，血丝漫布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划过一丝闪避。
自从上次闯了祸，抢了五万块钱之后，周辉就一直没回来。直到昨天晚上，又添了很多赌债的他实在撑不住了，回来想找老娘帮忙。
甚至还萌发带着刀，出去抢一把的念头。
谁知半路碰到好几个债主，被追了好几条街，好不容易甩掉了，又碰上了李青颜。
周辉眼皮跳了起来。他没说话，也没关门，几乎立刻转头就走。
李青颜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乎在同一刻，手上的菜往旁边一丢，细白手指攀上周辉长袖睡衣的袖口，紧抓不放。
“你别走，上次把我姐摔那么重，这帐还没找你算呢。”
李青颜的语气很急促、很气愤，但因为怕吵到姐姐，声音又压得很低，近乎是气音。
“我什么时候推你姐的啊。你别他妈的诬陷我。”
周辉又粗又短的两根眉毛拧成结，他一边说，一边埋头就往里屋走。
“你有本事别走。”像是下定决心不能让他走掉，李青颜拽着周辉的衣袖像是在拉拔河的绳子，两只脚死死抵住地上一点，身子拼命往后倾，“你这会儿倒知道做缩头乌龟了，昨天是不是还想拿刀砍我的？”
周辉神情一顿，他甩了几次衣袖，都没有摆脱掉李青颜的手，脸色愈加烦躁阴沉。
他重重呼了口气，破罐子破摔般停下来转身，恶狠狠道：“我说了没推你姐，你赶紧给我滚。”
李青颜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跟着手上没来及收回的力气向后趔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抬头，和个头不高的周辉来了个平视。
她看着那张跟周爱兰非常相似的布满横肉的脸，气得血直往脑袋冲，“让我滚？我问你，你没推，那是狗推的啊？”
“那就是狗推的。”周辉抬头挺胸，毫不在乎。
生生一副无赖的模样。
李青颜气得话都讲不出。
怎么天底下还有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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