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拆板
李青颜觉得一直坐在椅子上实在是屁股也痛，腿也麻，便起身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慢慢走着，不时看看墙上张贴的资料，打发打发时间。
没多久，一声充满惊喜的声音把李青颜的注意力又重新拉回到程之阳身上。
“程总，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青颜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身高中等，体型偏胖，穿着一身宽松的碎花裙。
程之阳抬眸看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礼貌性地点头示意。
表情虽没有女子激动，但整体还算柔和。
这什么情况？
也许真的是太无聊了，李青颜感觉八卦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之前她站起来的时候，程之阳边上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李青颜才往外迈了一步，座位就被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占领了。
那个小姑娘坐下以后就神色不宁，几次面向程之阳拿起手机，似乎想加微信，却又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击退。
此时，程之阳终于瞥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小姑娘顿时紧张得满脸通红。
正集中精力盼望程之阳说些什么的时候，程之阳站起身，对面前女子做了个“请坐”的姿势。
呵，还蛮体贴的嘛。
李青颜啧啧感叹了句。
这种场面她压根就没兴趣过去，可当这个女子客气两下，转身坐下的时候，李青颜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她。
“蒋玲姐？”
李青颜慢慢走过去，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
蒋玲是之前跟李青婉住一个病房的孕妇。
李青婉因为胎儿较小，在医院住了两周，第一周旁边住的便是蒋玲，因为怀孕胆酸偏高，住院观察的。
那段时间李青颜天天住在医院里照顾姐姐，闲暇时候就画稿作图，很是辛苦。
虽然跟蒋玲接触不算多，但偶尔也会在一起聊聊天。
蒋玲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人勤快，嘴又甜，还乐于助人。有时候自己要拿什么检测报告，或者打饭什么的，李青颜总是热情帮忙。
“李青颜？”那女子闻声看她，也很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你姐呢？生了么？”
“没有，我姐后来又住院了嗯，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青颜似乎并不想多说，含糊地解释了一下。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程之阳眸光突然顿住，想到什么，眼神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紧？”蒋玲的语气激动起来。
“没事，现在说胎儿没受影响，就是要一直在医院监测，住到生为止。”
李青颜几句解释完，又瞥了眼蒋玲的肚子，打趣道，“蒋玲姐这是卸货了呀？”
“是啊，生个女儿。”提到这个，蒋玲姐笑得开心，“回单位工作才一周，就突然破羊水了，我老公当时还出差，幸好程总把我送到医院，多亏了程总。”
说到这儿，蒋玲一下子想起程总还站在边上，立即站起身，颇为正式地向李青颜介绍：“这就是我们程总，特别好的人。”
李青颜：“？”
顺着蒋玲的手，李青颜慢慢转头看向程之阳，对上他平静的目光后，又僵硬地把头转回来，重新面向蒋玲。
原来你是星北的员工？
原来那天开会他们说的销售部女员工就是你？
李青颜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这世界真的是，太小了！
“李青颜。”引导台的护士开始叫名字。
李青颜连声答应。
“患者先进来拆板。”护士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递处方单给旁边的程之阳时，眼睛明显一亮，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家属去交费，然后在外面等就行。”
李青颜：“”
看到小护士涨红的脸颊，李青颜在心里摇摇头，这人还真是到处收割芳心啊。
她进门前朝蒋玲挥了挥手，“蒋玲姐，我先进去了。”
“哦，好，再见。”
直到看不到李青颜的背影，蒋玲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惊愕地看向程总，“您认识她？”
程之阳也是等到李青颜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转过头。他想了下，解释得言简意赅：“这是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建筑设计师。”
“哦。”蒋玲恍然大悟。
肯定是跟自己的情况一样，李青颜一定是工作中突然摔伤了，然后程总见义勇为，直接将她送到医院了。
想到医院里就听说这俩姐妹相依为命，这会儿姐姐又在医院，那李青颜肯定没人照顾，就只能又由程总帮忙送过来拆板了。
程总真是个大好人。
正想着，对面的程总接了个很短的语音电话。
“你到医院了么？3楼骨科。”
“你过来我就走。”
蒋玲听着，心想可能是其他同事来了。
她挺喜欢李青颜这个小姑娘的，虽然她知道程总人好，可也是真的忙，害怕他觉得李青颜麻烦，便想为李青颜说两句。
“程总啊，这个小姑娘挺不容易的啊。之前她姐姐因为胎儿小，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都是她贴身照顾的。”
“他们父母车祸去世得早，这小姑娘在医院除了护理姐姐，还见缝插针地做什么设计稿。每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唉。”
像是想到什么，蒋玲一拍腿，“哎呀，就是上个月的事，她该不会画的就是我们公司的设计稿吧。”
程之阳：“”
他面色沉沉，没有说话，有什么情绪在他心里横冲直撞。
之前很多没解开的疑惑瞬间明朗。
她真的是去医院照顾姐姐了。
她也真的是和姐姐在同一天摔伤。
“他父母车祸去世得早”
蒋玲的话还在脑袋里嗡嗡地响，响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其实除了工作并不关心其他，所以结婚时也只隐约知道她们家后来家道中落，却并不知道是这样惨烈的真相。
程之阳又回头看了眼骨科里面的走廊。
李青颜的身影早就不在了。
窗外刺眼的阳光下，他的眼神显得黯淡无比。
许久。
他沉默地收回目光。
-
拆夹板并不像李青颜想的拆下来就完事，消毒、检查伤口、复查拍片，前后也花了四十分钟。
等全部弄好出来，发现门口的人已经从程之阳换成了另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拿着单据，看到她立即就热情地挥手，“青颜姐！”
李青颜：“”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人是程之阳的秘书，好像姓张。
“张秘书。”李青颜叫得不太肯定，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不用见外，喊我张新，或者直接叫小新就行。”
张新几步跑到李青颜身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李青颜：“”
小星？
蜡笔小星？
呃，还是叫本名吧。
“嗯，那个张新啊，”李青颜的目光在四周搜索了一圈，“你们程总呢，到哪去了？”
张新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诧异。
难道，程总没和你说他要去参加论坛了么？
脑中的情景立即倒退到十五分钟前。
那会儿他气喘吁吁，一路赶到骨科门口，刚一抬眼就在熙攘人群里，看到程总的身影。
他站在靠窗的位置，身姿挺拔，跟以往很多时候一样，却又似乎跟每一次都不同。
阳光透过窗户，尽数洒在他的身上，连发色都显得浅。光晕在他脸上闪烁，模糊了表情。
张新压住心里微微的异样感，走近喊了声：“程总。”
程总回过头，那一刻，张新在他眼睛里看到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
那情绪一闪而逝，张新都不确定是真的有。
他想，一定是太阳太辣，自己眼睛太花。
“你在这儿等她，中途不要离开。”程总神色如常，声音低缓，“没事不要给她打电话，她正在治疗。”
张新：“好。”
程总说完就转身走了，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望向骨科里面的诊室。
虽然科室大门外等着叫号的人群攒动，可是里面的走廊却很空荡，两边的诊室都闭着门，什么也看不见。
程总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凝注几秒后，缓缓转身，径直离开。
“张新？张秘书？”
李青颜用手在他眼前试探地挥了挥，轻声喊道。
这么难回答的么？
那就当我没问好了，反正我也并不太想知道他去哪了。
“哦，喊我名字就行。”
张新一下子缓过神来，“程总去开论坛了，一个很重要的论坛活动，四点开始。他让我在这儿等您，送您回星北酒店。”
咦？他真的走了？
李青颜的心里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窃喜占满，之前坐在他身旁那种被沉闷禁锢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要不是张新就站在她面前，她真要比划膀子，大喊一声“耶！”
她使劲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用不甚在意的语气道：“哦，知道了。他一直都挺忙的。”
“他一直都挺忙的。”
这只是李青颜随意跟张新客套的一句话，可张新听了却心里一沉，本能觉得李青颜是因为生气在讽刺，发泄对程总先行离开的不满。
他赶紧解释道：“程总没跟您说，完全是因为他以为能陪您完成拆板。没想到医院人这么多。”
“其实他今天本来就打算把一整个下午时间空出来，可是这个论坛又是早之前就定好的，也非常重要”
张新小心翼翼地观察李青颜表情，“其实他送您过来，再去论坛，很绕路，等到最后才走，时间上也很赶”
李青颜：“？”
她的表情有些懵，疑惑地望向眼前有些紧张的张新。
不是，你怎么突然解释起来了？
跟我说这些干嘛？
对于张新话里程之阳到底如何如何了，李青颜并没太过脑子，因为他见过太多秘书喜欢说场面话。
她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说，还要跟她说。
见李青颜一直不开口，张新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实在没底，只能继续往下解释：“程总走得时候，绝对想跟您说的，但知道您在里面治疗，怕打电话打扰您。”
李青颜：“？”
还没完了？
她举起手，做了个拒绝的姿势，“诶，我说我直接喊你名字，你也别总‘您’啊‘您’的，怪别扭的。”
张新刚要开口，李青颜赶紧道：“我们回去吧，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呢。”
“哦，好的。不过”
张新犹豫了下，接着说：“程总让您，哦，不，让你，回去卧床好好休息，今天就不要再工作了”
呃。
李青颜的心里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一片沉默中。
张新迅速瞥了眼李青颜的腿，“青颜姐，那个拆板都还顺利吧。”
说到这个，李青颜心情又好起来，看了下自己和正常人无异的右腿，答道：“顺利，姐现在身轻如燕。”
像想起什么，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给自己拍个照纪念下，这医院我以后是再也不想来了。”
咔咔拍了几张自拍，李青颜看到十分钟前，顾欢给自己发了张照片，还有几条语音。
李青颜点开来听。
顾欢：“龙虾和啤酒，夏天的绝配啊。”
顾欢：“唉，我一个人，实在是差点意思。”
顾欢：“你什么时候从星北里放出来？不对，你那腿什么时候能好？我们吃上个三盆五盆。”
听完后，顾欢点开那张图片，熟悉的桌布，是她们经常去的那家餐厅。
一盆红红的龙虾上面洒满了蒜蓉，让人垂涎三尺。旁边还有一瓶开过瓶盖的啤酒和一个小杯子。
李青颜抿嘴笑起来，立即就发了张刚刚的自拍过去。
【李青颜】：你猜我在哪儿？
身后的导诊台清晰可见，那头几乎秒回。
【顾欢】：你怎么在医院？
【顾欢】：你又怎么了啊？
李青颜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李青颜】：放心，我是来拆夹板的。
【李青颜】：现在我的腿已经完全好了，等我再过几天忙完工程，龙虾啤酒必须安排上。
【顾欢】：你今天拆？
【顾欢】：昨天中午跟你视频，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吓我一跳。
【李青颜】：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会儿我也没想起来。今天程大冰块非要带我来拆板。
【顾欢】：程之阳？
【顾欢】：他现在跟你一起？？他四点不是有高峰论坛么？？？
【李青颜】：你对他行踪了如指掌啊。
【李青颜】：他之前跟我一块来的，后来提前走的。
【顾欢】：时间这么赶，他还要送你，对你不错啊。[奸笑]
【李青颜】：什么啊。他害怕我故意不去，后面感染了再讹他，就没完没了了。
【顾欢】：
【顾欢】：你在他眼里已经是这种形象了？
【李青颜】：[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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