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欺负
“哈哈哈，他就这么同意让你走了？”
餐厅里，顾欢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李青颜还完礼服后，按之前约好的赶到附近的一家茶餐厅，顾欢在那儿等她。
“是啊，不然我怎么能出来？”
李青颜笑得得意，有种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你不知道当时他那个眼神，就感觉我在羞辱他的智商。我那会儿心里还在发毛，不会彻底搞砸了吧。结果他手指着门口，就说了两个字‘你走。’”
“哈哈哈”顾欢笑得果汁都呛住喉咙，一边用纸巾捂嘴拼命咳着，一边轻轻捶着桌面，“天呐，真不敢相信，程之阳哎，金融界头号冷面杀手，之前收购卡星广场谈判的时候，那叫一个狠，步步不让。”
顾欢在财经杂志做记者，自然对金融界里的动态了解颇深。虽然没有直接采访过程之阳，但这位业内首席大佬，江湖上都是他的传说。
“这么夸张啊？”李青颜问，“那他最后谈成了么？”
顾欢重新才喝的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这么漂亮的收购案，上个月的头号新闻，就你天天沉在设计稿里，竟然还不知道。”
“那当然了，不就等着顾大记者你有时间给我扫盲嘛。”李青颜笑着说。
很快，她们又聊起别的事。两个好朋友大半个月没见，东拉西扯，很快饭局便到了尾声。
此时刚过五点半。
餐厅的用餐高峰期即将开始，旁边的空桌不断被顾客填满，环境逐渐嘈杂。
“我要赶紧走了，先去我姐家看一下，”李青颜拿餐巾纸擦了擦嘴，“然后还要回去改稿，不然程之阳真要让我死给他看了。”
“那你能来得及么？”顾欢看着忙到连轴转的李青颜，一脸担忧。
“没问题，我算过了，一个小时就能改完。”
这时候，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李青颜瞥了一眼，是一串号码，也没多想，直接接了起来。
“喂？”
那边的声音很官方很客套，“喂？李设计师。”
“”
李青颜放到耳边的手机差点拿掉了，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她随即用大大咧咧的口气道：“是程总啊，您不用客气，喊我名字，或者‘小李’，都可以。”
对面的顾欢一听，立即抬头睁大眼，盯着李青颜看。
李青颜眉毛稍抬，和她对了对眼色。
电话那头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声音沉沉，直切主题，“接近两个小时下来了，你的修改稿完成了么？”
“”
追债追到这里来了。
李青颜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刚吃完饭。马上还有些事情，等我处理完，就改稿子。”
“我希望你能明白修改这个稿子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对面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这个，我当然明白。”
李青颜对着顾欢瞥了撇嘴，顾欢给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我答应您，稿子今天交给您，就肯定能做到。”
“你不会真的出去找枪手了吧？”
对方似乎已经忍无可忍，开始质疑起来，“你有什么事能紧急到不能在我面前把稿子先改完呢？”
“确实有紧急的事，这个您就不用了解了。”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的李青颜语气一下子冷下来，“因为今天晚上十二点钟前都叫今天，所以稿子会在十二点前交给您。再见！”
说完，李青颜直接挂断电话。
似乎还不解气，她将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拍。
什么人啊。
“你竟然直接把电话挂了？”
顾欢看着眼前这幕，张大嘴巴，“这可是程总的电话，我们新闻界里有一个人能打通说上话，睡着都笑醒了。”
“那又怎么样，他怀疑我找枪手。”
李青颜气得咬牙切齿，“我本来就有紧急的事，还礼服、看姐姐，今天要是不去，明天就要一直在工地了，说不定我姐生了都回不来。”
“这唉。”顾欢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
二人在茶餐厅前分手。
姐姐住的小区万康新寓离茶餐厅不远。
李青颜快步走到万康新寓门口，在旁边的银行自助机上取了五万块钱。
前阵子，姐姐胎儿偏小，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花了不少钱。
姐姐坚决不要自己帮忙，可李青颜知道，姐姐保胎暂时上不了班，经济并不宽裕。
想到自己马上去工地有一阵回不来，手机转账姐姐又肯定不会要，所以她想取点现金放在姐姐那儿，万一生孩子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千万不要因为钱为难。
把钱装进包里，李青颜进了小区，一直往里走。
这是个很老的小区，房龄远远超过李青颜的年纪。
楼间距很小，绿化也不多，每栋楼的外立面早已破旧不堪。
有的老年人拿着鸟笼，三五聚在一起说笑；有的中年人牵着狗，一个人往前走，还有些小孩在楼下就着路灯用石子画画，生活气息倒是很浓。
李青颜一直走到最里面一栋，顺着楼梯往上爬。
姐姐家住在顶楼。
这里面的楼道与外面一样，一样的破烂不堪。
四周墙上石灰斑驳，地上灰尘厚厚一层，拐角处还有不知道哪家堆的高高的纸盒。
楼道每一层的灯都是颗光秃秃的电灯泡，在昏暗的楼道里发出幽黄的光，有种回到旧社会的感觉。
李青颜的心不自觉地紧了又紧，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又快。
终于站在702的门口，李青颜喘着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姐夫周峻的妈妈周爱兰。
周爱兰看到李青颜明显有些意外，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来。她愣在原地，脸上划过一丝慌张。
“你不是昨天下午才走么，又来了啊？”
李青颜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
她强压下对眼前人的诸多不满与讨厌，十分礼貌地说道：“阿姨，我想来看一下我姐。”
“哦，好、好，进来吧。”周爱兰像是才反应过来，把门又开大了一些，眼神却在不自觉地闪躲。
李青颜进了门，发现周爱兰正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不大的茶几上堆满了瓜子壳，水果皮，还有很多拆开的零食包装。
电视里的声音放得老高，古装戏里的夫人正拉着老爷歇斯底里。
李青颜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径直推开旁边姐姐的房门。
姐姐不在！
李青颜有些诧异，又有些着急，回头就问：“阿姨，我姐呢？”
“啊，不在么，刚才还在的呀。”周爱兰侧躺在沙发上，用手撑着头，故作惊讶，“是不是出去闲逛啦？”
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搞得李青颜一头恼火，她强自忍下，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阿姨，我姐昨天中午刚出院回来，她身子重，走路都困难，怎么会大晚上一个人去闲逛？”
周爱兰的视线停留在电视机上，敷衍道：“那就不知道了。”
“”
李青颜咬咬唇，不想再客气，“家里这么小，你就坐客厅，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了，你会不知道？”
“哎哟，瞧你这小丫头话说的，”周爱兰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姐藏起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姐马上就要生了，你就算不照顾她，总要知道她去哪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照顾她啦？”周爱兰仰着脸，因为说话激动，脸上横肉一扯一扯的，“谁知道你姐跑哪玩了，她又不跟我汇报，我能管得住她？”
“你——”
李青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浑身的血液都一个劲地在往脑子里冲，“我姐什么人我不知道，那么孝顺，那么听话的女孩子嫁过来，你有真心待她一天么？”
周爱兰刚要反驳，大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李青颜回过头，就看见姐姐李青婉抱着一大堆挂在衣服架子上的衣服，侧过身艰难地穿过狭小的门道。
“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去天台收衣服？”李青颜语气一下子放缓，三步并两步上前帮姐姐接过衣服。
“欸，颜颜，你怎么来啦我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李青婉微微笑。她说话很轻，语气一贯的温柔。
“诶呀，幸好你回来了，不然你妹在这儿红了眼的要跟我算账呢。”周爱兰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不变，阴阳怪气道，“说得我家是火坑一样，我逼着你跳了么？”
“你——”李青颜上前一步。
李青婉赶紧拉住她，转头跟周爱兰打招呼，“妈妈，我们回房间了。”
“哼。”周爱兰白了李青婉一眼，非常不屑的样子。如果她对李青颜的脾气还有一丝顾忌的话，那对李青婉是绝对没有的。
李青颜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窜，此时已在胸口怒火中烧。
她往前跨了几步，站在茶几前，直接把周爱兰要看的电视挡得结结实实，“我姐这都要生了，你还让她去收衣服？爬到天台的楼梯那么窄，万一摔倒怎么办？”
周爱兰没电视看了，干脆坐了起来，“你这没生过孩子的丫头片子在这大惊小怪什么啊。我们那个时候生孩子，到最后一天都在干农活，就你姐娇气，就你姐金贵啊。”
“那我问你，为什么衣服里那么多都是你的，你自己的衣服不能自己洗么？”李青颜指着衣服，手都在抖，
“我姐为什么胎儿偏小会去住院？你给她弄过一顿吃的么？还要我姐弄给你吃，这就算了，”李青颜的手又指向茶几，“这些水果，糕点是我买给我姐的吧，为什么是你在吃？”
“哎哟，吃你点东西怎么啦，你姐又不爱吃，我怕浪费。”
周爱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惭愧，不平之下站起身来，叉着腰，“你怎么这么没教养啊，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媳妇给婆婆洗几件衣服怎么了？那么多女人怀孕都没问题，怎么就你姐事多，胎儿小啊。自己吸收差呗。”
李青颜感觉自己气得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浑身止不住在抖。
李青婉在一旁想要息事宁人，“算了，颜颜，进屋吧。”
李青颜不想姐姐情绪激动，转过身准备进房间，谁知道周爱兰像个获胜的大公鸡，不依不饶，“果然是没有家教的孩子，爸妈死得早。我可像亲生女儿一样待你姐，你们就是白眼狼！”
突然被说到父母，连一向温柔和静的李青婉都回过头，脸上隐隐怒气，“妈妈，我父母亲从小很注重教育我们的。”
“教育你们就教育成这样？哈哈，说出去笑死人。”周爱兰嘲讽地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像器物在废铁上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青颜忍无可忍，回身冲过去，一把揪住周爱兰的衣领。
“你要干嘛，快放手。”周爱兰大惊失色，“我是上人，你懂不懂？”
“上人？”李青颜冷笑，“你不配！”
她的眼睛睁得通红，死死地盯着周爱兰，说出来的话一字一顿。
“你、没、资、格、说、我、爸、妈。”
“你想干嘛？你赶紧松手！”
周爱兰脸色慌张，使劲晃了晃身子，想要挣扎，无奈李青颜的手死命抓着她的领子。
“像亲生女儿对我姐？”
李青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
“我姐在医院住那么久，你去过一次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周爱兰小声嘀咕，气势渐消。
“因为我天天在那儿，连你的影子都没看到！”
李青颜脸色一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昨天出院回来，家里脏乱的一塌糊涂，我们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是我重新在一点点打扫卫生，你人呢？！”
李青颜的眼神狠厉，周爱兰身子忍不住打哆嗦。
“你记住，我爸妈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没资格提他们。”
恨恨说完，李青颜放开周爱兰的衣领，径直跟姐姐去了房间。
关上门的刹那，李青颜的脸上有泪划过。
再没有刚刚的气势，李青颜抱着姐姐，似是万般委屈地哽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凭什么欺负你啊？”
李青婉的眼圈也红得厉害，蒙上一层水汽。
“是姐对不起你。”
她右手轻轻摸着妹妹的头，左手飞快地擦了下眼睛，“也对不起爸爸妈妈。”
“害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还要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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