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怕忘记你
此时桥下的水流声在游忶听来都带上了寒意，他忍不住伸手抓住谢玄黎的衣角，又往他那边挪了几步。
忘却情感执念这种事对修行之人来说或许有益处，可对游忶而言却是十分可怕的，他游走于鬼蜮数年，全靠那份未知的执念支撑着，不然他早就魂散鬼蜮了。
纵然早已记不清那份执念的来源，可他还是难以割舍，也不愿意割舍。
谢玄黎见游忶神色略显慌张，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危言耸听了，他顿了顿，安抚似地开口道：“这是宗门内流传已久的传言，不过这附近被列为禁地，寻常弟子不可随意靠近，具体情况如何也无人得知了。”
“你没必要太过在意，桥上的护栏足够安全，而且宗门记载里也没有关于涤魂溪的例子，说不定……只是谣言罢了。”
游忶反而不这么觉得，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这么久了谣言都没有消失，或许是真的。”
谢玄黎第一次说到涤魂溪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宣扬谣言，游忶辨得出来他的态度。
“你怎么会选择住在这里？还是说……看守这处禁地也是门主的职责之一？”游忶有些不解道。
“不是，宗门内的山峰洞府都是自行选择，门主也不例外。”谢玄黎笑了笑道，“我见这里景色宜人，木灵气盛行，又有涤魂禁地阻挡他人步伐，是处难得的清净之地，就把住处安置在这里了。”
“既然无妄峰是涤魂溪的源地，那山上是不是也有涤魂溪水？”游忶想到那漫山遍野的溪流，迟疑着问道，“该不会整座山都是吧……”
谢玄黎摇了摇头：“若真如此，那此处就不能住人了，放心好了，只有雪涟花埋藏在地底深处的根系才能产生如此浓郁的涤魂效果，山上的溪流没有到受到影响，至多是让人觉得心神清宁。”
“怎么啦？”谢玄黎手掌抵在游忶脑袋上，笑着问道，“是害怕忘记凡间那些事？”
游忶下意识道：“是怕忘记你。”
这话一说出来，游忶自己都懵了。
只是他早就隐隐料到自己追寻之人是谢玄黎，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露出太多怔然之色，看起来就像是随意那么一说。
谢玄黎眼睛都亮了起来，停下脚步看向游忶，笑着追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这一笑冲淡了他今天身上的阴郁，似乎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被抛之脑后了。
游忶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微微别过脸，看着前方道：“赶紧上山吧，走了半天，我腿都酸了。”
以游忶的性子，能蹦出一句温情脉脉的话来就不错了，再来一遍他就说不出口了。
以前游忶与谢玄黎周旋的时候，为了能诓住谢玄黎，没少在他面前故意示弱，那些肉麻的话也是信手拈来。
现在与谢玄黎在一个阵营上，他没必要再伪装什么，也就恢复了本性。
何况以前那些话他都是用来骗谢玄黎的，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不急，要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上去。”谢玄黎在游忶身边不依不挠道，“倒是有些话不说清楚，过后就忘了，所以……你能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游忶低头笑了笑，应付谢玄黎这一套得心应手，他慢悠悠地说道：“金口一出，有一没二，你没听清就算了。”
“啧啧。”谢玄黎摇头叹道，“这才刚入门，就敢反抗师父的话了，以后是不是要蹬鼻子上脸啊，可怜我头一回收徒就遇上你这般桀骜的弟子，一点师父的威严都没有。”
谢玄黎边说边觑着游忶的神色，见他郎心似铁不为所动，脚步还越走越快，终于放弃了挣扎，追过去道：“你不是说你腿酸吗？怎么还走得这么快？”
游忶脚步没有慢下来，唇角却微微扬起，心道：师父没脸没皮，在此地丢人现眼，他这个做徒弟的不得趁早离远一点，以免整个师门都被带歪。
回到住处后，游忶休息了一会儿，就在雪衣的带领下将无妄峰的楼阁走了一遍。
等来到谢玄黎那边，他正与两名手下商议着什么，两人装束与玄一玄五颇为相似，游忶心想他们应该也是玄真七卫的人。
游忶路过门外的时候，谢玄黎传音过来，交代了他几句话。
游忶铭记在心，等把无妄峰熟悉了一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到谢玄黎住处，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屋内传来谢玄黎的声音。
游忶推门而入，便见他手执书卷，眉间微拧，似乎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
游忶走到谢玄黎身边，还以为他在思索玄真七卫带来的消息，没有出声打扰。
谢玄黎放下手中的书，沉吟道：“你身上的病是魂魄里带来的，一时还真无法去除，只能通过修炼来增强魂魄，在结印之时重塑身上的经脉，彻底脱离病体。”
“我当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没能成功，倒是聚灵这段时间，身体变好了不少，修行的益处还是很大的。”虽然还是丹药的作用更大，但游忶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一咳三喘了。
谢玄黎道：“以你的资质和体质，突破结印可能需要个五六年，若是不急着提升实力，你可以慢慢地修炼。能让你的修炼速度提升到和寻常弟子差不多的方法倒也有，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的身体承受不住灵力冲击，想要强行晋升势必伴随各种疑难艰辛，除非不得已，你最好还是慢慢地锻炼身体经脉，以便于日后稳扎稳打地突破结印。”
“好。”游忶想都没想就顺从了他的安排。
突破聚灵二段以后，游忶又再次迎来新的难关，而且这回更加难以跨越，可能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摸到二段圆满。
不难想象他以后的跨段突破只会越来越困难，修炼并不是难题，难的是他得把身体养上来，不然体质跟不上来，一样能拖慢他的修炼速度。
游忶对人身的实力没什么追求，修炼得慢一点也无所谓，他主要是想修炼魂魄，毕竟他是一只鬼修。
谢玄黎道：“虽然修炼受限制，但你还可以修行其他的东西，比如阵法符咒诀术一类的，把这些领悟了，一样也可以制敌。”
游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最开始接触的就是符咒，如今早就惦记诀术和阵法很久了。
游忶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说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这些，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开始学？要是你不忙的话，也可以现在就开始！”
谢玄黎哭笑不得道：“你还真是时刻想着这事啊。”
这也是刚才他会为难的原因了，谢玄黎老早就发现他徒弟修炼狂人的潜质，他还怕他不乐意放慢修行速度，打算劝慰一番，好在游忶并没有这么做。
接下来两天，游忶从谢玄黎那里学到了两种基础的诀术。
所谓诀术，就是依靠口诀和灵力催动出来的法术，威力大小受自身修为和对灵力熟练运用程度的影响。
以游忶如今的修为，仅能使出最基础的诀术，也是用来练习灵气使用技巧的入门诀术，一种名为水影诀，能召唤水属性护盾抵挡伤害，另一种名为弄焰诀，能召唤出火球进行攻击。
水影诀还好，毕竟是续航类的护盾，无需太多灵力加持，弄焰诀就不一样了，这种强攻型法术想造成伤害必须注入大量灵力，游忶试过一次性召出三颗火球，只是他还没开始攻击，自身的灵力就差点被耗尽。
这也彻底熄了他向谢玄黎寻求更多口诀的心思。
毕竟就算有了口诀和催动之法，他也无法使出来，还不如先把手头掌握技能的练熟。
召出三颗火球后，游忶就彻底疲了，接下来几个小时里都使不出任何诀术，只好抱着谢玄黎给他的火属性灵石猛吸，尽快把灵力补回来。
谢玄黎不过是离开了片刻，游忶就玩脱了，害得他不得不严肃地叮嘱几句。
谢玄黎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个徒弟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奈何体质跟不上来，就容易酿出各种事端。
谢玄黎板着脸说了几句，见游忶双手捧着灵石，表情有些懊恼，一副乖巧后悔的样子，再加上他此时虚弱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心疼，谢玄黎蓦地就心软了，连苛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谢玄黎心下叹息，本以为把徒弟拐回来后就能轻易拿捏他了，没想到是他自己被人拿捏。
游忶一扁嘴一委屈，他就拿人家没法了，就算他不听话，谢玄黎发现自己也舍不得对他怎么样。
谢玄黎无奈叹气，改口道：“明天新弟子们开始选择派别，会举行他们正式入宗的大会，到时候玄真玄隐几位执事长老都会到场，你跟我过去一趟，我顺便向他们告知你的身份。”
游忶点点头，软软地应道：“好。”
他现在是说话都有气无力了，完全没有以往的硬气。
谢玄黎拿着纸扇点点他的脑袋，好笑道：“让你急于求成，现在知道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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