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死山
游忶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慌得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欲盖弥彰道:“我……我是怕万一等会你出了什么事，我也自身难保。”
谢玄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是唇角的笑意蓦然加深，似乎看穿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
“别怕。”他道，“你师父就算不敌它手，护着你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玄黎哂笑道：“你嘛，就负责躲在我身后好了，一切交给师父。”
“你能解决就行。”游忶舒了口气，看来谢玄黎把握很大，他没必要为此瞎担心。
想到这里，游忶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为谢玄黎担心，他们如今是敌是友都还牵扯不清，怎么自己就开始沉不住气了呢。
游忶摇了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抛到脑后，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山顶道:“它就在后山，断崖之下。”
谢玄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暗沉的山头，眼睛微眯，启唇道:“走，过去瞧瞧。”
他将游忶收起来，往山崖飞速移去。
后山几处山腰上有许多镂空的山洞，铁链几乎将整座山封死，犯事的人就关在里面的牢狱中。
看守山洞甬道的巡卫昼夜无息，从外边看过去，还有人影在里面走动，行刑的惨叫声时不时从里面传来，回响在山谷中，听起来犹如恶鬼的哀嚎。
这样的场景在这里很是常见，负责看门的醉鬼男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在穿过一座锈迹斑斑的锁桥后，外边的动静忽然就销声匿迹了。
锁桥通向另一座山，桥头石门紧锁，阻断了外人的步伐。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两座相隔不远的山头，山谷还连着，这边却丝毫听不到隔壁的声音。
不止没有人声，整座山都安静得可怕，一丝山虫鸟兽的鸣叫都听不到，仿佛一处生迹全无的死亡地带。
谢玄黎手中把玩着纸人，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脚步轻得没有任何声响。
两边老树高耸，荆棘横生，几乎挡住了去路。
游忶抱着他的手，看了一路的杂草灌木，就没见到过一只动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边有什么活物吗？”
“没有。”谢玄黎灵力化刃，割开前方的荆棘，这才继续迈步向前走，“这座山的生气全被吸走了，草木都是死的，只是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而已。”
游忶看了眼断成两截的灌木，果然见到切口干枯腐朽，虽然枝叶看起来还很茁壮，但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古树遮掩下山中本来就暗，再加上到处是挥不散的浓雾，安静得可怕的诡异死地，就算是游忶这等鬼物也感受到了森然的冷意。
只有谢玄黎手镯上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游忶也是在进入山中才发现谢玄黎手上居然戴了手镯，以往他衣袖遮得严实，游忶从来没有留意过。
银色的手镯精巧夺目，模样很像是南疆那边产出的异宝，上面的花纹勾勒得十分流畅漂亮，哪怕是镶着宝石也丝毫不显土气与女气，反而衬得谢玄黎皮肤白皙，给他增添了几分雅致的异域美。
发觉游忶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手腕上，谢玄黎出声道：“怎么了，很喜欢吗？”
“没什么。”游忶抬头道，“就是觉得你喜欢戴这些小物件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
谢玄黎平日里大多以简洁的黑衣为主，身上很少有什么装饰，游忶乍一看还有点吃惊，不过仔细想想后，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谢玄黎本来就生得好看，若是他没有任何拾缀的心思，那这张脸长在他身上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小时候族中大人送的法器，戴习惯了，也就懒得摘下来。”谢玄黎淡声解释道。
“啊，还是法器，和你那把扇子一样吗？”这下子游忶更好奇了，忍不住凑近了仔细打量。
不过他没看出来有什么玄妙之处，除了模样精巧好看，手镯就和其他寻常饰品没什么两样了。
谢玄黎轻笑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
他话没说完，声音和笑意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游忶还没反应过来，谢玄黎手中的符纸已经朝深林中某个方向飞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仅在眨眼之间。
“何人在此偷窥？”
谢玄黎冷漠地开口，目光谨慎地盯着那边的方向。
游忶被谢玄黎放回肩上，他抓着他的衣领，安静地装起纸人，只不过视线还是止不住暗戳戳往那边瞄。
游忶与谢玄黎的交谈全靠传音，倒也不怕别人会听到什么，只是死山太过怪异，他还是安分一点，尽量不给谢玄黎添麻烦。
谢玄黎缓步往那边走，同时催动符纸功效，让那些打到偷窥者身上的符咒发作。
“自己出来还能少受点罪，还是说，需要我亲自动手？”谢玄黎寒声威胁道。
黑夜里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随后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人影艰难地拨开灌木荆棘，等靠近谢玄黎时，已经累得跪在地上了。
他衣衫陈旧破烂，身上全是伤痕，有荆棘的划伤，还有被人施暴的伤口，连光滑的脑袋都不能幸免，青一片紫一片的，看起来惨极了。
“在下并非有意惊扰，只是身陷鬼山，太久没有见到活人，才会如此激动失态，还望施主见谅。”尽管身受重伤，疲惫不堪，男人开口说话时居然还算温润有礼。
嘶哑的嗓音和身上的狼狈让他看起来饱受摧残，但他脸上是那派坚毅温和的神色仿佛已经嵌入本能，哪怕深陷险境也不至于表现得崩溃绝望。
虽然面貌陌生，但看到他的眉眼神情，游忶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他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他。
谢玄黎没有任何施以援手的意思，哪怕男人表现得再谦和无害，他的冷漠没有减少分毫：“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下楚清尘。”男人苦笑道，“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化解死前未了的恩怨。”
“师父，他跟桃源寺里的红衣男鬼是一伙的。”几乎在他报出名字的同时，游忶想起了自己在净观池里看到的僧人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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