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乡村怪说

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有结阴婚的。所谓结阴婚，就是男光棍儿死了之后，再找个孤女做陪葬，俗称结阴婚。可也别说，小时候听姥姥说，家乡有个赵光棍儿就是死了后结的阴婚，还扯出一串儿离奇古怪的笑话来。

        刚解放那年，（北大荒解放的早，1947年就解放了）赵光棍儿是家乡最后的一条光棍汉。过去，由于家族条件不好，再加上父母死得早，赵光棍儿又是当爹，又是当娘，拉扯着三个弟弟过日子，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三个弟弟娶上媳妇后，赵光棍儿已是四十出头了。因为大哥勤快能干，谨言慎行的，三个弟弟，弟媳对他还挺好。轮流赡养着他。尤其是到农忙的时候，那股热情劲儿就更不必说了。赵光棍儿有的是力气，不遗余力地帮助弟弟们收拾庄稼，在饭食上也不挑捡，家乡人都说赵光棍儿是一头勤快的老黄牛。

        赵光棍儿五十岁那年，突然得了脑血栓，半个身子不听使，不但丧失了劳动能力，就连生活也不能自理。自此，他的身价一落千丈，成了这个家庭的累赘，轮到谁家来养都推脱。后来，三兄弟在村子里找了一间空屋，将赵光棍儿一脚踢了出来，不定期地给他送来一些吃食，不至于饿死就行。所以，赵光棍儿住的屋子就像猪窝一样，衣服被子也没人给拆洗，肮脏不堪。为此，赵光棍儿常常独自长吁短叹，以泪洗面。

        那天，正逢家乡人赶集，人们惊异地看见赵光棍儿拉着拐杖一颤一颤地来到集市上，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难闻的气味，人们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只见他来到一个卖耗子药的地摊前，说要买一包耗子药。卖耗子药的开玩笑说：“我说赵光棍儿，真不敢卖给你，怕你一时想不开。真要是让你给吃了，耗子还吃啥？”赵光棍儿也不在意，嘟囔着歪嘴说：“俺屋里的耗子都成精啦！你若不卖，我到别处买去！”然后他叫人们看他的耳朵，人们果然看见他的耳朵上被耗子咬了许多口子，还往外流着血。卖耗子药的信以为真，就免费送给了他一包。等乡亲们发现赵光棍儿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了，果然是服了那包耗子药。

        别看赵光棍儿活着的时候窝窝囊囊，三个兄弟待他猪狗不如，他死后三兄弟都讲起了排场，热热闹闹地给他出了殡。由于他是光棍一条，按照村俗，在给他下葬的时候，用一块砖头刻上一个女人的名字，放在他的尸体旁，就当是他名义上的媳妇了。丧事办完后的第三天，正是给他圆坟的时候，村里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叫翠儿的女孩突然神志不清，疯疯颠颠地说胡话，那举止言行和赵光棍儿一模一样，声泪俱下地述说着自己一生的不幸，痛骂弟弟、弟媳们忘恩负义，让他守砖头。还说，俺看见砖头上刻着翠儿的名字，就找她来了，真想让她给俺做伴儿。

        这下子可把翠儿的全家吓坏了。那年翠儿年芳十八，正是如花似玉的妙龄，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光棍儿把他拉走呢？想那赵光棍儿活着的时候，却是一个最仁义的好人了，见了女人连一眼都不敢多瞅，怎么死了倒有了这花花肠子？怪就怪他那三个兄弟没安好心，怎么偏偏刻上俺翠儿的名字来随他下葬呢？翠儿的父母慌忙喊来赵家三兄弟，要他们赶紧想办法给赵光棍儿娶上一门阴亲，然后趁合坟的时候把那块刻着翠儿名字的砖头取出来，不能白搭上孩子一条性命。

        赵家三兄弟听了翠儿父母的一番话后，头摇得像货郎鼓，口口声声说哥哥入土为安，不能再折腾他了。见这三兄弟面露难色，又见女儿被迷得不人不鬼的样子，翠儿的父母万般无奈，答应给三兄弟一些报酬，要他们赶紧去寻找一个替补的女尸。三兄弟见钱眼开，喜滋滋地回到家，马上跟老婆商量此事，最后还是采纳了老三媳妇的建议。

        要说这老三媳妇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头脑灵活，鬼点子多，在这个家庭里那可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出谋划策那可是老太太甩鼻涕——手拿把掐。当初她对大哥关心有加，为的是让赵光棍儿多为她家干活儿，后来把赵光棍儿赶出去住也是她的主意。在砖头上刻翠儿名字的更是她的主张，因为翠儿跟她的儿子都在儿童团站岗，她看见如花似玉的翠儿就想让其给儿子做媳妇，也多次登门去提亲，可都被翠儿的父母婉言回绝了，从此她就对翠儿的父母怀恨在心，才有了让翠儿陪葬的一幕。

        几天后，阴嫁女找到了，是三弟的媳妇亲出头联系的，她为说因路途遥远，女主只收下了钱就不来人了，三兄弟赶紧给大哥开了坟，和那个女人的尸骨拜堂成亲，然后就并骨安葬。安葬时，三媳妇哭得最伤心，哭昏过去好几次。当那块刻着翠儿的砖头取出来以后，翠儿果然病情好转，只是人已经折磨得面黄肌瘦。人们问她有啥感觉，她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啥也不知道，就像做了一场梦。

        翠儿病情好转的那天，从坟地发丧回来的三弟媳却突然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儿，两眼发直，浑身抽搐不止。众人大呼小叫地把她弄到村里的老中医那里诊治，老中医给她把了一阵脉，然后摇头说：“从脉相上看，她得的是邪病。”话还没说完，只见三弟媳一下子闯出老中医的门诊，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又是哭又是叫，听声音和赵光棍儿丝毫不差：“老少爷们听着，俺活着的时候他们把俺当牛来使；俺死了，他们给俺找了一个母狗当老婆，他们的良心真的让狗给吃了……”大街上顿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见三媳妇披头散发地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历数着自己对待大哥的种种虐待，谁也拉不动她，只得任她去哭，去说，去闹。没见人拦她，三媳妇只好自己收场：“俺这是给乡亲们带个话，叫大伙明白明白。不过，俺这辈子也真就是吃的是狗食，住的是狗窝，死了还有只母狗陪着，也算是有个伴儿了！”说完这话，就见三媳妇瘫软在地上昏死过去。

        原来，赵光棍儿娶的阴亲，竟是三媳妇从狗肉馆外捡来的母狗骨头。家乡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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