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姊妹坟
卫北转头想和宁游分享一下自己手里的信息，可就这一会儿功夫，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宁游又消失了。
……
感到大事不妙，卫北再回过身来看向牌位，百多个做工粗糙的牌位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做工精致的牌位，案桌恢复如新，尘埃蛛网也都消失殆尽，案桌上还供奉着香烛果品。
卫北逐个看过去，都是曹姓，生辰死忌也都各不相同。最正中的一个写着‘显祖考妣曹寿班昭之合位’。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人，一个步履稳健，另一个踉踉跄跄应该是被拖行。
卫北扫视一眼四周，躲藏到角落一个一人高的缸后，缸很大，一人环抱不下，正好能挡住他的身形，屏息凝神地等待来人。
还是和前两次一样，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声音。
卫北听到脚步声走到案桌前，一个人被推倒在地上的声音，摔得不轻还轻呼了一声。
“好好跟列祖列宗忏悔你的罪过。”一个低沉的男声。
“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女儿吧……”哀求的声音，非常耳熟，是那个新娘！
听到这鬼新娘准没好事，卫北猜测这新娘哭一会儿又得来找他。
低沉男声啐了一口：“有什么好见的，生了两个女娃娃，没扔进河里都是我们家仁慈。”
男声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这回鬼新娘倒没哭，卫北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卫北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痒，抬手挠了挠却摸到几绺头发，搓了搓，发质非常细，不太像自己的。
……
他知道为什么鬼新娘没了动静，敢情她趴在缸上看着他呢！
卫北没抬头，攥起拳头朝自己头上挥过去，却打了个空。顺势一个翻滚向缸看去，一个红色衣裙、蓬头散发的女子像蜘蛛一样四肢抓住缸沿，趴伏在缸上。
刚才他挥拳的位置是正确的，应该刚好打到鬼新娘的头，为什么打空了？
卫北看到眼前这副情景手都有些发软，这女鬼趴缸上看了他多久？
鬼新娘呵呵轻笑一声，声音怨毒：“你看到我女儿了吗？”
我上哪儿看啊？要不我找宁游来给你算算？
鬼新娘被卫北的沉默惹恼，嘶吼道：“你看到我女儿了吗！”
卫北看见万千束乌黑的发丝朝他袭来，刚想闪避却感觉到小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鬼新娘双手抱着他的小腿，上仰的脸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不停往外冒着血泪，和卫北所猜想模样并无二致。
女鬼死死地抱着卫北的小退，哭求着：“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女儿吧……”
卫北被吓了个半死，手比脑子快，一拳打向鬼新娘那骇人的脸，这次他明确看到自己的拳头从鬼新娘的头上穿了过去。
怎么不管用了？卫北疑惑，可女鬼没给他时间多想，一束乌黑的头发缠上他的脖颈，卫北伸手试图拉开，可是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缠绕的头发，伸手却什么都摸不到。
卫北挣扎着，他感到眼睛胀疼，光线变暗，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肺部开始疼痛，疼痛逐渐蔓延到全身，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缓慢……
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束缚的力量一松，卫北跌跪在地上，俯下身双手撑地，疯狂地呛咳。新鲜的空气从鼻腔进入到肺部，通过血液流传到四肢百骸，仿佛重获新生。
“没事吧。”宁游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窒息造成的晕眩让卫北听到的声音很模糊。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宁游说：“来得太及时了，我刚才都看到我爷爷在冲我招手了。”
宁游卓立在卫北身前，神色戒备地看着四周。
“那鬼呢？”卫北问。
宁游说：“跑了。”
确定周围没什么危险后宁游俯下身，抬起卫北的下巴仔细地查看卫北的脖子。
只见卫北青筋凸起的脖子上，一道道深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还有些细小的血痕，宁游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卫北抬手摸了下脖子，看到手上有淡淡的红色笑了笑：“没事，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有件事很奇怪，我前两次见到女鬼的时候都能结结实实地打到她，刚才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宁游抿着嘴握住卫北沾染着血迹的手，指腹在淡红色血迹上摩挲了一下：“因为我。”
“什么意思？”卫北不解。
宁游解释：“我有能触碰到鬼的力量，这样，就可以传导给你，但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
卫北对上宁游诚挚的眼神，以前他觉得宁游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情绪隐藏得太深，不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
直到现在才发现宁游看向他淡漠的眼神背后，总藏着一簇火苗，火苗暴烈炽热，烧得卫北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他感觉到掌心被灼烫了一下，慌忙撤了手，移开与宁游对视的目光，开始口不择言：“手挺滑哈，怪好摸的。”
卫北:……嘴不会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宁游对卫北的回避有些失望，闭眼调整了情绪：“刚才你消失以后我看到一个人影从房顶上掠过，可惜跟丢了，我怀疑是九凤，他的力量能把我们分隔开。回来就看到你被女鬼缠住，我用小刀割断怨气所化的头发，她就跑了。”
“九凤在这？”卫北低呼一声，随后一想，自己被女鬼吓傻了，差点忘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九凤的。
宁游猜测：“我怀疑，他抓走老太太鬼魂的目的就是引我们过来，把我们分开再利用女鬼对你下手，九凤不好抓，我们可以先解决女鬼。”
卫北分析道：“这女鬼可能是被这宅子的主人一家子虐待死的，她嫁过来后生了两个女儿，这家人重男轻女，对她的态度非常恶劣。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原本是这家人的祠堂，当年也没有这些牌位。”
卫北揣摩：“难道是女鬼被凌虐致死后化成厉鬼屠了整个村？”
宁游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她身上围绕着很浓厚的血雾，怨气强到可以影响人的感知和□□。但她如果恨这家人，只杀这家人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屠村？”
宁游再次握住卫北垂落在身侧的手：“牵一会儿，如果九凤再把我们分开起码你有自保之力。”
许是心中有鬼，卫北觉得宁游的掌心滚烫，热度灼人。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午夜幽静的园子里，月色如醉。
卫北天马行空地想，手牵手逛园子什么的好像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
突然卫北发现前方院子光秃秃的花圃里有两个小土包，土包上还插着两块木牌。
两人快步走过去，俯身查看。
只见左边的木牌上从右往左写着：生于咸豐元年九月初十，愛女曹友蘭之墓，慈母曹静芬立，咸豐三年九月十三。
右边的木牌上写着：生于咸豐二年十二月廿一，愛女曹友蓮之墓，慈母曹靜芬立，咸豐三年九月十三。
这两个小土包不会就是鬼新娘两个女儿的坟吧？
看出生日期和立碑日期，竟然只相距两年不到。
在祠堂听见的低沉男声说男方家里并没有丢弃这两个女孩打算，为什么夭折了？看这富丽堂皇的宅邸也不像是养不起两个小女孩……对了，鬼新娘和她老公都姓曹，难道是近亲通婚导致婴孩先天不足？
咸丰元年，卫北盘算了一下，差不多是150年前。
而这两块木牌的字迹和那近百个简陋牌位的字迹如出一辙。
卫北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宁游。
宁游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看见了什么抬脚朝屋子里走去，卫北跟上。
这院子的屋子比其他的屋子要小很多，架子床矮塌茶几还有几张小凳子几乎将屋子摆得满满当当，人站在屋内觉得十分逼仄。
站在外面看没觉得有什么，进来才发现三面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书页。
因为时隔多年，纸张腐朽字迹模糊且都是繁体字，卫北凑上去辨认：“正色端操，以事主夫……潔齋酒食……三者苟備，而患名稱之……”
卫北抓抓头发问宁游：“你知道写的什么不？”
宁游摇摇头。
园子埋葬着自己的女儿，那这屋子应该是鬼新娘的，为什么她房里贴了这么多书页？卫北又看了几张，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就在两人决定放弃这间房子，去其他地方找女鬼的时候。
院子外传来凄清的歌声：
姐姐跑，
妹妹追，
姐姐兜里有糖糕，
妹妹咿呀栽跟头，
阿爹抱起小娃娃，
阿娘见了笑哈哈。
明明是在唱诵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女鬼幽怨的声音唱出来没有一丝喜悦，反倒像什么诡异童谣。
歌声由远及近，屋内同时两人矮下身蹲在窗下朝外看。
只见女鬼呆呆地立在两个小土包前，一字一句地唱着歌谣，一动不动。
卫北感觉自己蹲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刚才太紧张没觉得，现在女鬼不动他才发现自己双腿发麻。想抬腿小小地活动一下，不想双脚不听使唤一屁股向后坐去，正好撞倒背后的凳子。
静谧无声的深夜，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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