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游

卫北下了车，这个点天已经黑了，夏夜无风，种植在两旁的柿子树上传来声声蝉噪，给冷清的道路增添了几分热闹。

        跌坐在马路上的男人看到卫北朝他走来，立马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巷子里，转眼就没了踪影。

        那恨不得插着翅膀飞走的身影让卫北有些无语。

        站在车子旁边的宁游则是盯着远去的男人抿了抿嘴唇，因为距离太远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卫北没去追那个男人，折返回来检查了车辆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两人重新上路。

        “你认识吗？”宁游也同时开了口，言下之意是问他认不认识刚才跑掉的男人。

        “不知道，没看清。”那人跑得飞快，卫北连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宁游听完卫北的回答又陷入了沉思，努力回想着，想确认刚刚看到的是否是真实的。

        “怎么了吗？”

        “我好像在那人身后……看到点东西。”宁游虽然不确定，但还是选择告诉卫北。

        卫北听见身后两字，只觉头皮一麻，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面有菜色地问：“什么东西？”

        他打小就养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长期练习格散打也让他在面对绝大部分事物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底气，只有这魑魅魍魉看不见摸不着的反倒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听家里人说过，他记事前经常会莫名其妙啼哭，人说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可能是听他们说得多了，才会惧怕这些。

        宁游发现了他的不自在，没再往下说：“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

        卫北故作镇定：“你能看见那些东西？”

        “嗯。”宁游回答了，但没有细说。自他下山后，见过不少人都惧怕甚至厌恶从别人嘴里听到鬼怪，因为惧怕所以会从根源上否定它们的存在，更甚者连带着厌恶他。卫北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人对未知事物有根源上的恐惧，情理之中而已。

        阒无人声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子在星河路12号门口停下。

        回到家的宁游一推门就看到了懒洋洋趴在玄关柜子上的虎斑猫。

        “喵？”虎斑猫喵了一声，意思问他为什么心情那么好。

        宁游没有回答：“前两天和你说的让你调查的九凤，有后续了吗？”

        “喵。（没有，我现在能联系上的朋友很有限，如果九凤也和我们一样的话，那它一定是非常不出名的。）”虎斑猫连叫声也是懒洋洋的。

        卫北一路哼着歌回到了卫家老宅，卫家老宅坐落在t市东边的郊区，离市中心还有点距离，但整座山七千多平米全是卫家的院子。

        要说这卫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年前卫老太爷，卫老太爷年轻时跟着师长打仗，立了不少功还救过师长一命，硬凭着一身本事从人民子弟兵混到了团长的位置上。返乡后就在t市扎了根，在师长的帮扶下弃军从政。卫老太爷打仗是一把好手，政坛也混得风生水起，一时间t市卫家风头无两，只可惜打仗的时候落下不少病根，退休后优渥的生活也没让他熬过六十岁那年冬天。

        卫老太爷离世后卫家嫡系旁支从政参军行商的也没有辱没卫家门楣，出了不少响当当的人物，个中翘楚就是卫北爷爷卫君成，当年t市里黑白两道谁见着不得喊一声小卫爷。

        管家老张问他需不需要吃点什么,卫北摆摆手说不用,转身回了房间洗澡睡觉。老张看着卫北的身影不禁感叹，这小少爷相貌上和老爷子真是像了十成九，转念一想冁然一笑，心性上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卫北睡得正迷糊，忽然听到敲门声。睁眼一看窗外还是浓浓夜色，树影在窗户上轻轻摇曳。

        嘟囔一句干嘛，门外没有回答。他翻了个身正准备继续入睡，突然一想不对，家里的佣人若非急事绝对不会来扰他清梦，要是急事，听到他问话怎么反而没了声音？

        不太想得明白，只好下床开了门。他想过门外会是管家老张，或者是其他佣人，甚至连卫南半夜回家想整蛊他的可能性都想过了，唯独没想过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他。

        门口的人背对他，好像在认真欣赏着走廊上的挂画。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卫北看清了那黑发上系着的粗绳，看清了垂落在身体两侧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看清了转过来的那张和窗外素月一样清冷的脸。

        没等卫北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宁游直接拉起他的手，笑着说跟我来。

        卫北只觉手心一片柔软，心里咯噔一声，好么，美人计！

        期初只是想看看这人半夜登门要带他去哪儿，可宁游牵着他走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

        行至一处很荒凉的地界儿时，卫北停下脚步，手臂微微发力，牵制住了前面牵引他的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是直接来还是走流程？”

        宁游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微倾侧着脑袋竟让他觉得有一丝可爱。

        只见卫北左脚上步一旋，右腿提膝，电光火石间一个正蹬腿直击宁游心窝。

        宁游反应十分迅速，一个后撤顺势松开了牵着卫北的手，也不恋战闪身就朝一旁的房子跑去，他的步伐飞快，还没等卫北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了房子里。

        卫北立马提身追去，边追边想：最近这看见我拔腿就跑的人真么那么多，比之他当年还是t市小霸王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脚踹开了残破的木门，这房子明显已经荒废了很久，卫北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才勉强分辨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陈设的客厅，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空荡荡的摇椅，摇椅上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但还是在不停地前后摇晃。这一幕让卫北直接悚了，他忙回头向门外看去。

        门外很远的地方，宁游笑着向他挥手，像在跟他道别，月光洒落在宁游的微笑的脸上，将原本昳丽的笑容映衬得十分诡邪妖异。

        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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