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物可视
许父自第二次与宁游分别后，就开始四处找寻可以解救儿子的办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也对宁游的话有所疑虑，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迟疑下去，儿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寻医问药没有结果，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那几天他一直戴着老花眼镜，笨拙地在给儿子给他买的老年智能机上查证着所有有关血契的资料，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自称九凤的人，九凤告诉他他与血契原主是血亲，只需要以血涂抹雕像全身，再于每晚12点滴血祭祀，重复几日后就能完成替祀。
宁游只说到了这里，许父还告诉他之后的事情……
第一晚完成祭祀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掏空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儿子这段时间都是用这样的身体熬过来的吗？
第二晚完成祭祀的时候，恍惚间他看到了一只体型巨大的“鸟”，大得快触碰到天花板，好像这屋子已经容纳不下它。巨大的头部缀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许父之所以不确定是鸟，是因为那原本应该是鸟爪的腿部却被两只兽爪代替，两只兽爪比许父的大腿还要粗，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许父，就像猛兽看到了猎物，贪婪、嗜血。整只“鸟”就隐立在角落神龛的一旁，仿佛它一直都在那，只是他们看不到。
第三晚完成祭祀之后，那只巨鸟开始一直跟着他，他每到一个房间，就能看到那只巨鸟直挺挺地站在角落，也不靠近，只是低垂着头阴恻恻地看着他。
许父很害怕，因为那巨鸟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它的盘中餐，无处可逃。他很想向他人求助，比如九凤，比如宁游，可他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即便脑子里想的是能不能找别人帮帮忙，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机械性的吃饭，机械性的睡觉。
第四天天还没亮许父就醒了，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走出去，走到外面去。去哪里？不知道。许父勉强控制着自己，进到儿子的房间，看着还在沉睡的儿子，驻足良久，最后终于失了控……
再后来的事情，许父也不记得了，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在耳旁呼啸而过的风。
这些宁游都没有告诉两人，且不说内容骇人听闻，有些事，不知者比知者幸福。
“许良先生替祀之后，因为命魂太弱不足以补充亏损，最后被鬿占据了身体，就是鬿控制着他从楼上跳下去的，如果他不替祀，那最后从楼上跳下去的人就会是你。”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发生之前和事情发生之后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也许……也许我爸就不会死了呢？”亲人因为自己的欲念离世，这样的事放到谁身上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宁游抿了抿嘴唇：“没有告诉你，是我也没想到这世界还有人知道替祀的办法。”
“该死的人是我啊……该死的人明明是我啊。”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许修明红了眼眶。
“言尽于此，我也该告辞了。”说完宁游起身离开。
卫北看着宁游走出咖啡馆的大门的背影，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橘黄色的光，宛若神祇。
卫北拍了拍许修明的肩膀，安慰道：“伯父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你远离灾厄，”抬头却见宁游出去没多久又折身返回，他竟然在宁游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星河路在哪个方向。”
卫北心想得，这神祇还是个路痴：“我送你回去吧，不过修明也没开车来，先送修明回去休息再送你回去成不？”
“那就麻烦卫先生了。”
许修明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
卫北提醒副驾驶坐上的宁游系好安全带。
宁游一动不动。
他无奈侧身帮他系好，发动车子朝许修明家驶去。
行至半途，卫北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忍不住想套套话：“第一次坐车吗？”
宁游挪开了盯着方向盘的眼睛：“不是，我出来的时候就是坐的客运汽车，但是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别人开车。”
“你之前一直住在y市的山上？那里是什么样的？”卫北将衬衫袖子挽起来，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树很高，有很多动物，只有我和师父两人，这点和城市里很不一样，城市里到处都是汽车和人。”卫北不过闲聊问问，宁游却回答得非常认真。
“只有你们两个人？吃饭怎么解决？”卫北不太能想象宁游以前的生活，不仅是他，大部分人都不能想象21世纪了还有人活得像个古代人。
宁游又将视线定在了车载显示屏上：“每年秋天会去打猎，猎回来的动物风干保存下来，还有我种的蔬菜。”
卫北乐了：“你去打猎不会走失吗？”
宁游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解释到：“树，太阳，可以辨别方向，城市里，不行。”
不一会就到了许修明的家，许修明下了车，宁游侧头说了一句：“父母所欲为者，我继述之。”
许修明驻足，抬头朝家的窗户望去，回头意义不明地看了眼宁游，上了楼。
卫北重新驱动汽车向星河路驶去，平常总是吊儿郎当坏笑的嘴角也没有翘起，而是显得有些严肃。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宁游没有语气起伏的话语拉回了卫北的思绪：“许先生身上的气息很稳定，他也许会消沉一段时间，就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会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等伤口好了又会重新出现。”
“气息？”
宁游想了想，他想起上一次和别人提起气息的时候时候别人的怪异眼神，犹豫了下还是回答道：“嗯，我能看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气息。”
“我身上也有吗？”卫北转头看了眼宁游，眼神却不见半分审视，反倒是有些……兴致勃勃，他虽然对宁游的话疑信参半，却也想听听他能说点什么所以然来。
“有的，卫先生身上的气息……”
突然街边冲出来一个人，那人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卫北行驶路径前方，距离不过十几米，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卫北一转方向盘，踩下刹车、离合。车子因惯性一头栽进路边的灌木丛停下，万幸马路上人和车都非常稀少，卫北的时速也不快，才没有酿成惨剧。
车子停下的一刻，卫北琢磨：“碰瓷碰到我头上来了？”转头又问宁游有没有事。
即使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宁游依旧一脸淡然地说没事。
卫北解开安全带，侧身再帮宁游解开：“不知道车有没有受损，先下车，我去看看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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