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虚
刚进九月，天还热着。
林见月在太阳下待不久，毕竟皮肤娇嫩些，晒久了就有些发红。
知书见姑娘脸又红了，忙去冰室拿些冰来，其他几个因为刚搬进来，事忙。小苑内独留了林见月一个。
林见月坐在摇椅上，树荫遮在她的脸上，眯着眼睛，舒服得像只慵懒的猫咪，好不惬意。鬓角微微有些乱，还出了些薄汗，将鬓间的发丝粘在脸上，虽散乱，却美得动人心魄。
一个小石子骨碌碌滚到脚边，见月不曾察觉，还在微微晃着椅子。
“啪嗒——”
又有一颗小石子从院外扔进来，正巧滚到了摇椅的边缘，摇椅的腿木正好卡住，见月突感失重，猛地睁眼，摇椅正摇摇晃晃向地上倒去。
她的尖叫还未出声，便扼杀在了某人怀里。
薛颂和显然是急了，衣衫都有些散乱，还有些喘息，但好在女子稳稳当当地在他怀中，没有摔倒。
林见月如同受惊的兔子，一反应过来立马推开，几乎是从薛颂和怀里跳了出来。
薛颂和也知道这样确实不大恰当，耳朵都红了，讪讪松开手，退开两步。
林见月心有余悸，心跳飞快，方才若不是薛颂和，只怕自己的手要直直撑在地上，又是许久都不能读书写字了。
“薛大人怎会在此？”林见月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以往的锐利眼神。
薛颂和支支吾吾道：“薛某……路过，路过。”
“路过？路过能路过到别人家里去？”
林见月回身检查摇椅，果真在摇椅下捡着了两枚石子儿。狐疑地观察一番道：“莫非……是薛大人扔的吧。”
“薛某不是故意的！”薛颂和一面对林见月，就如毛头小子般什么也不清楚了，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他坐在自己家房顶上，只是想引起林见月注意。按他的预想，林见月抬头，正好会看见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夕阳西下，美人（怎么就不算美人）如画，好一副“谪仙”姿态，定能在女子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这还是观言墨石二人抓耳挠腮思考许久想出来的法子。
结果……准头太好直接扔到躺椅上去了。
“不，不是，”薛颂和赶紧找补道：“薛某在房顶上……乘凉，见着姑娘有危险，便顾不得礼数抱了姑娘，还请林姑娘宽恕薛某逾矩之举。”
林见月想到刚才那个坚定有力的怀抱，还带这些皂角的香气，难得也有些脸红，“那你怎会在附近的屋顶上？”
薛颂和咧嘴一笑，竟然有些无辜，“林姑娘搬过来几天还不知道吗？薛某就住林姑娘隔壁。”
隔壁？
见月有些错愕，后来一想，这是老爹自个儿买的宅子，她并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失误，没有勘察好周围的情况就贸然入住，实在是不大妥当。
薛颂和看着对面女子的眉头陡然皱紧，一阵心慌，还以为是自己唐突，惊扰了她，连连致歉。谁料林见月恍若未闻，抬手止住他的话，坐到院中石桌旁凝神反思。
好像最近自己是太过于懈怠了来着。
薛颂和感觉自己又被她摒除在外，有些无奈和惋惜，轻叹口气，听见院外的脚步声。
知书拿冰回来了。
薛颂和毕竟“做贼心虚”，等林见月反应过来时，面前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一个摇椅吱呀作响。
知书进了院子，天已经快黑了，“姑娘，怎么坐在院中也不点灯？怪黑的，快进去吧。”
林见月点点头，随着知书进去了。偏偏进屋前，感应到什么似的回身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薛颂和还心虚着，转身回了自己屋里，对着偷笑的观言和墨石一顿暴揍，“看你们出的好主意！”
观言连连逃窜，“都是墨石，墨石出的主意！”
墨石道：“公子，你这不算英雄救美了吗，也能让林姑娘‘印象深刻’，效果是一样的呀。”
“谁要这种英雄救美，”薛颂和没好气，不过是接了一把，真的算不上英雄救美，就算没他，也不会出大乱子，“你们两个，今年以内的月钱都别想要了。”
“公子——”
无视观言的哀嚎，薛颂和目不转视地回了屋。
一回屋，所有伪装全部不攻自破。
怀中少女娇柔的触感依然还在，仿佛低头便能闻见女子身上的清香，两世而来少有的近距离接触，可恶！竟然是这种场景。
薛颂和难得颇有心计，听说林家要分家，早早地将隔壁的宅子买下，再装模作样“卖”给林守业。
林守业浑然不知，还觉得这个后生很懂事，知道自己没地方住，主动推荐。日后能跟这个心爱的后生住在一起，好不开心。
薛颂和道：“林大人，这宅子北边的院子粗犷些，适合男人，林大人办公会客也方便些。南边的院子便更小巧精致，若是令爱喜欢，住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了。冬暖夏凉，院外还有几颗棕榈树，后头还有几颗桔树，寓意也好。适合女子居住。”
林守业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颂和有心了。”随即一下朝便飞回家指挥人把女儿的东西都搬到南院。
分不分家的他无所谓，反正总是一个人住，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反而在林家进进出出还有个大哥在上面管着，总有些拘束。如今倒是偷溜出去喝酒方便了，就是累了女儿，日后仍要一人操持家业，照顾他这个老父亲了。
林守业连着三天晚上偷溜出去，还以为女儿不知道，在暗处洋洋得意，转身便进了隔壁薛府。
薛颂和那儿新来了两坛好酒，他不是酗酒的人都忍不住多饮了几口。正与薛颂和相谈甚欢，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还是从院内传来的。
林守业也不蠢，这动静不小，此时也不是冬日，莫不是什么野蛇出动罢。
薛颂和道；“伯父安心，某去看看。”
二人放下酒盏，相视一眼，只听“咔嚓”一声，有木架的声音，还隐隐传来几声女声。
林守业这就放了心，“估计是我那闺女在家鼓捣什么新玩意儿呢，咱们声音可小些，别让她听着了。”
“听着什么？”
林见月的声音幽幽在林守业身后响起。
“爹！你又偷喝酒！”
春雨屁颠屁颠跑过来给她家姑娘撑腰，却忘了念夏还在梯子上，只听念夏哀嚎：“姑娘！”
场面大乱，春雨这才扶好梯子，把念夏接了过来。
林守业一脸不可置信，万万想不到这么“文静”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来。
“——你爬墙过来的？”
林见月点头，表情漠然，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春雨立刻懂事地将帕子抽出来给姑娘擦手。
“爹，”林见月脸色一阴，“您还没说为什么在这里喝酒呢。”
她总觉得近些日子林守业不大对劲。整日早出晚归，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微笑，特别是有时候还能远远闻见一身酒气。
原本是不大在意的，父亲在朝中好歹也是多年的臣子，有个把相好的老臣相约去饮酒做了也不算什么，就算失去喝花酒……只要有节制，她这个女儿也管不了什么。
可这几日观察下来，不禁身上隐有酒香，还面色红润，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岁，脊背都挺直了，仿佛找到了人生第二春。
这就不得不让她起疑，派人去查，也就只说老爷去薛公子府上了，也不让人进去，反正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伺候的人也不好多问。
那林见月只能亲自来了。
“也，也不至于翻墙罢姑娘……”
来之前，念夏便有点惴惴不安，偏偏伺候姑娘的几个人中就她和春雨小时候爬过树，算是有“功夫”在身上。于是就光荣担负起了姑娘的翻墙重任。
二人从柴房搬来梯子，春雨先上，再拉着姑娘上，念夏殿后。
几人小心翼翼，总算是过去了。
薛颂和府上没什么别的人，摆设也简单，看着半点儿不像富家公子的模样，难得今日多了些人。也算添了些人气。
观言墨石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场景。
林守业连连安慰因为生气眼眶微红的女儿，偏偏女儿扭过头去不想理他。自家主子坐在一边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眼神不住往林见月身上瞟。
“真的没喝多少……”林守业看着女儿一脸委屈，“就一口。”
“真的？”林见月将信将疑，“只有一口怎么会整日浑身酒气？”
“那个……”薛颂和试探开口：“此酒名为寒潭香，取自高山寒潭水酿成，酒香清冽但后劲儿极大，故不能多饮。薛某与林大人每日只饮一盅，很有节制……”
观言赶紧将酒拿来给林见月检查，林见月闻过，确是寒潭香。若是喝得多只怕当场就倒了，父亲还能好好回家，就说明确实没喝多少。
勉为其难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一说法。
林守业松口气，道：“月儿……为何翻墙而至……”
林见月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但还是道：“女儿若是从正门进入，薛大人便会帮着父亲把酒藏好瞒着女儿吧！”
林守业一阵心虚，这好像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但还是摆出父亲的架子：“无论如何，翻墙是万万不可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仅此一次，今后再不许了。”
“你们二人……相熟？”林守业终于发现了问题，女儿从翻墙以来，二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疏离，反而有些熟稔之感。自家女儿自己最了解，向来多疑，可薛颂和一解释便放下了戒心。
明明在他印象中，他们只匆匆见过一回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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