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欣喜
后来，程之阳没有再开车回去，而是在酒店找了个房间休息了一晚。
李青颜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第二天自己拄着拐杖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之阳。
夏日天亮得早，刚过七点，餐厅里就被阳光洒满。此时正值施工团队的用餐高峰，人来人往，可以算是熙熙攘攘。
可程之阳在这副画面里，就像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坐在窗边，并不说话，却莫名散发着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出众气质，吸引了每一个走进来的人的第一眼目光。
李青颜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
他换了件面料挺阔的白衬衫，看上去很新，大概是在饭店七层——奢侈品购物中心临时买的。
此时他正低头用勺喝着粥，姿态难得的慢条斯理。窗外阳光尽数洒下，有耀眼光点在他肩头跳跃，整个画面美好得像是漫画书里定格的镜头。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李青颜的眼神变得心虚起来，不自在地别开眼，然后往自助选餐区走去。
昨天程之阳走了以后，李青颜关灯躺在床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捋了一遍。
也许安静的黑夜让她头脑更清醒，她将他一贯的思维和讲话方式总结了一下，然后突然发现，他最后的询问，可能真的只是在问她要不要请个女同事帮忙。
这下
就有点尴尬了。
想到最后他看自己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李青颜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跟他碰面了。
谁知，就睡了一觉起来，心愿就已然被打破。
李青颜站在面包区前，眨了眨眼，努力平静地夹住两片全麦吐司放进自己的餐盘。
没事，自己拿完吃的坐远点，不就行了。
那人向来自我，走路也目不斜视，就算真的看到我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不会来找我。
想到这儿，李青颜觉得自己的心都变轻盈了。又选了几个餐品，她准备回去在靠门的位置找个空位坐下。
可身子刚刚转过来，手上突然一空，餐盘被人拿走了。
李青颜：“？”
这里还有人抢早餐？这是自助的，不用给钱的啊？
她惊诧抬头，就看见秦方添一张笑容满面的脸，“我来帮你拿。”
李青颜顿了顿。
昨晚房门前尴尬的见面场景此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虽然她和秦经理并没什么直接的互动，但此时脸上的笑容也着实有些勉强，“谢谢秦经理。”
话音落下没几秒，李青颜就想把说的话收回去了。
就见秦经理小跑几步，把她的盘子径直放到程之阳坐的那张餐桌上，然后迅速转身，过来搀扶自己，就要往那边走。
李青颜：“？”
看到李青颜顿在原地一脸莫名的样子，秦经理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了？”
怎么了？
不是，谁告诉你我要和他坐的啊？
李青颜很郁闷，目光在程之阳的桌子和靠门口的位置间逡巡。
她还是想坐门口的位置，可餐盘已经摆在那张桌上，自己再去把它拿过来，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青颜能感觉到周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有些好奇的目光。
她低头用力闭了闭眼，终于选择了妥协。
吃一顿饭怎么了，他也不能把自己打死。
再说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他自己说话不讲清楚。
李青颜抬头看向秦经理，笑了笑，“没怎么啊，走吧。”
秦经理是完全没有发觉李青颜的郁闷，他热情地扶着李青颜的拐杖，将她送到程之阳对面坐下，然后自己找了另外一张距离很远的地方坐下。
是的，李青颜没有看错，他自己到别的地方坐下了！
她还以为秦经理要跟程之阳坐，顺便拉上自己。
现在看来，是以为自己是月老了。
李青颜心里直后悔，他这样做都不觉得刻意，我刚刚为什么要嫌去拿餐盘刻意？
内心的情绪再波涛汹涌，李青颜面上还保持着风平浪静。她认命般地拿起一片吐司，开动之前又不自觉瞥了眼对面的程之阳，直直和他那充满疑惑的冰冷眼神对上。
“”
李青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对面的人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欢迎，仿佛在说：“你没事坐这儿干嘛？”
什么是欲哭无泪，自己现在就是。
李青颜收回目光，狠狠咬了口吐司，心里满是腹诽：刚刚秦经理拿餐盘的，你看到了吧，不是我真的想和你坐啊。
吐司在自己的咬牙切齿下，被消灭了一小半。李青颜觉得对面看过来的目光还在，她刻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望过去，又带着官方的笑容点了下头，“早啊！”
听听，他们两人之间，连打个招呼都能如此尴尬。
“早！”
短暂微怔后，程之阳出于礼貌也回了一声。
像是害怕李青颜继续跟他说话，程之阳说完就低头吃饭，不再看她。
只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青颜一人拿着吐司愣神。
我真是
被他这副骚操作冷到西伯利亚去的李青颜，再没有一丝跟他交流的欲望。
确切的说，刚刚也没有。
她继续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吐司咬完，又开始吃起阳春面。
想到这早餐真正的提供者也是对面那位，李青颜每多吃一口，心情就舒畅了一点。
吃不垮你，也要多吃两口，让你离原来的资产少一碗面条的距离。
-
许是昨天开工庆典和度假村三区验收都结束了，今天程之阳难得不是边吃饭边看手机工作的勤奋模样。
他的手机摆在餐盘旁边，不声不响。
倒是这边李青颜的手机一直提示，有消息进来的声音。
打开微信，李青颜就看到顾欢自顾自地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
顾欢：【姐妹，这下你彻底发达啦！你看到今天一早公布的青禾三区验收结果了么，几乎零瑕疵通过，这是什么概念啊，这还是人做的项目么？】
顾欢：【专业人士预测，这三区马上开业的营业值比起前两期总和都要翻番，你知道前两区营业总额多少么，吓死你。】
李青颜兀自撇撇嘴，多少不也就是个数字嘛，哪有那么容易被吓死。
顾欢：【这个程之阳到底是什么人，入主星北几年，发展这么迅猛，他也就比我们大四岁唉，28岁，妥妥的人生赢家。】
顾欢：【对了，你是人生赢家他老婆哎，而我，不就是人生赢家她老婆的闺蜜？啊啊啊，想想就激动】
知道顾欢在跟自己开玩笑，李青颜扯了扯嘴角，打了行字：【我和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都是假的。你要想来，我可以让给你。】
顾欢：【】
顾欢；【那还是算了，有些男人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顾欢；【我怕我真遇上，半夜忍不住笑醒，然后被扫地出门】
李青颜忍不住噗嗤一笑，余光看到程之阳皱眉看过来，立马抹平嘴角，继续装模做样，又往嘴里送了口面条。
其实顾欢说的事自己刚醒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工作关系，李青颜加了很多星北建筑设计部工作人员的微信，还被拉入了好几个有很多星北员工的工作群里。
那些群里早上可热闹了，就连自己随手翻个朋友圈，里面都全是程之阳的光辉形象。
光是王玲玲，半个小时里就发了七条相关的微信。
李青颜点进去大概看了看，心里也没太在意，有些辉煌太闪亮，就会觉得跟自己离得很远很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事。
而顾欢作为财经圈的记者，朋友圈里肯定也被这份辉煌疯狂袭击。
她又向李青颜发来感概。
顾欢：【诶，你别说，我还真好奇此时此刻的程之阳是什么表情，估计欣喜若狂，早就激动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李青颜：“”
这个我还真知道。
她舔了舔唇，然后悄咪咪地掀起眼眸，偷偷观察着对面的程之阳。
他吃早餐的样子是真优雅。
肩背挺拔，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拿着勺，小口喝着粥，没有一点声音。
他拿勺的手指虚拢着，手指修长匀称，根根骨节分明，在阳光照射下，白的发光。
李青颜看得有些失神。
可即使被外表迷惑了，李青颜还是不忘自己观察的目的。然后发现，事实跟自己刚刚的印象一样。
这个男人始终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吃饭，从自己今早见到他起，就没能从他平直的唇线里看出一丝笑意。
李青颜眨了下眼，然后低下头，抿着唇打字。
【他可能也不是很欣喜】
那头的顾欢显然不信。
【怎么可能啊？身价翻番啊，人家原来的身价，估计我这辈子都数不完。】
【还有今年“精英企业家”的奖项非他莫属了，怎么可能不欣喜？】
【你那是没看到，指不定他现在躲在哪儿高兴地打着滚呢。】
李青颜：“”
我真的见到了啊，姐妹！！！
他没在打滚，他在吃早餐，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李青颜抓着手机，又瞟了眼程之阳，像要要再确认一下眼前的事实，好增加自己反驳顾欢时的底气。
【他没笑，真的，连微笑都没有。】
顾欢：【？？？】
顾欢：【你看见了？？？】
李青颜：【是的，我看到了，他就坐在我对面吃早餐。】
李青颜：【面无表情。】
李青颜：【主要实在太近了，不方便，不然我就拍照给你看了。】
消息发完，顾欢那儿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回应。
李青颜想，程之阳这么平静的反应，一般人确实想不通，估计顾欢要被震撼很久，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又吃起了苗条，最后喝汤的功夫，顾欢消息来了。
【我不信！】
李青颜：“？？？”
顾欢：【今天青禾度假区三区正式开业，程之阳肯定要过去，怎么会跟你在一块儿，你不是在星北么？】
李青颜：“”
这个我哪知道啊，可能一会儿去吧。
顾欢：【而且，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吃早饭，你不是最不喜欢看到他的么？】
李青颜：【】
这个说的也没毛病。
顾欢：【反正他必须欣喜，不然就不是人！】
李青颜：“”
她刚想打字，消息又跳出来。
顾欢：【不和你说了，我马上去青禾度假村三区现场。虽然杂志社这次只派我，不过那个林悠估计又要去抢了。】
顾欢：【忧愁jpg】
李青颜目光一顿，心也跟着一紧。
【那你加油。】
【不要让她。】
李青颜打完字，放下手机。
没一会儿功夫，早餐全部解决。李青颜准备走之前，想到什么，又抬眸打量起男人的脸。
我非要在你脸上找到一些隐藏起来的笑意。
阳光下，男人的五官被晕染得有些柔和。
黑发落至眉宇，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漆瞳清亮。微微上扬的眼尾本有些肆意张扬的意味，却因为眸光的清冷而被压住。
高挺俊秀的鼻梁下，那红色薄唇真的是翘都没翘一下啊。
李青颜：“”
也许是这不断投来的打量目光越来越明目张胆，男人忍无可忍，他抬睫看过来，直直对上李青颜的眼睛。
“你到底在看什么？”
李青颜：“啊？”
程之阳：“你到底在看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和对视让李青颜猝不及防，她几乎没过脑子，瞬间就说了实话，“我在看你啊。”
程之阳：“”
话音落下，李青颜似乎又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妥，莫名有些暧昧，便赶紧解释道：“不是，其实我就是想我就想问问你——”
程之阳皱着眉，静静看她，没有作声。
我看你这次又想干嘛。
“我就想问你，”李青颜看着他，语气渐渐弱下去，“你、欣、喜、么？”
程之阳：“？”
“有没有高兴得想打滚的感觉？”
程之阳：“？？”
“我就知道”，李青颜看他一脸莫名其妙的严肃模样，低下头小声嘀咕，“你果然不是人。”
每一个字都听清楚的程之阳：“？？？”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嘀咕完，李青颜觉得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拄着拐杖就要走。
而此时程之阳正好吃完准备离开，本想自己一个人直接走掉，但看到李青颜拄拐杖还不是太熟练的样子，最后还是慢下脚步，扶在她旁边。
“不用，你忙去吧。”李青颜浑身都在拒绝。
“你看你走得弯弯斜斜，前面那么多人，小心被撞到。”程之阳的语气不咸不淡，却又意有所指：“就算我不是人，但是做人的良心和同情心，我自认还是有一点的。”
李青颜：“”
那个，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就是好奇一下，你为什么取得成绩不欣喜么？
谦虚，对不对？一定是谦虚。
那我祝你再接再厉。
满腹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起头，李青颜边走边郁闷，目光无意瞟到不远处正看着他俩的秦方添。
他右手还拿着筷子，慈祥的目光望过来，一脸姨母笑。
李青颜：“”
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扶就扶吧，扶到外面早点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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