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完稿
直到电脑开机自己改起稿，李青颜都没有再看程之阳一眼。
只想着赶紧把稿子改好交给他，今后再无瓜葛。
真真是，心好累。
程之阳坐在另一边，写字台前。
不知是不是网络不稳定，手机里的邮件突然打开失败。
他又重新试了一次，乘着几秒的空档，扫视了下房间。
一年的时间，自己还是第一次进来。
刚进门时，就有一种意外的感觉扑面而来。
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样。
太简单了。
屋子里的摆设太简单了。
只有张床、桌子、衣柜，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冷冷清清。
李青颜那个人虽然平时一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样子，但从她昨天无论是坚持跟朋友赴约还是一定要去看望姐姐的态度来看，都像是一个很注重生活感受，绝不敷衍自己的人。
与眼前住的环境，差别极大。
就像是一个匆匆过客，准备随时跑路。
程之阳突然回想起在过去极少的接触中，她都是一副探究般的神情，笑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离婚的打算？”
眉心微皱，程之阳心里突然有些闷，更多的是疑惑。
这人好像跟自己之前想得不太一样。
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一下子又说不清。
手机上页面跳闪，邮件被成功打开。
程之阳没再往下深想，迅速投入到当前工作中。
他不想在工作以外的任何地方，花费哪怕一丁点的时间和脑细胞。
因为没有意义。
-
寂静深夜里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在屋外时不时响起的清脆鸟鸣声中，程之阳先一步完成了手机上商业部的策划案审核。
他轻轻舒了口气，手臂伸直，两手交叉，身子靠后做了个拉伸，目光无意间瞥过李青颜。
李青颜此刻脸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飞快地敲击。
她的神情很认真，眉毛紧拧，大大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某一点。白皙小巧的鼻子下，红润的嘴唇兀自咬着。
跟她平时意气风发、伶牙俐齿时候的样子还真不一样。
这样安静的、工作中的李青颜，程之阳是第一次见到。他微微有些怔愣，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把头转回来。
随着最后一声敲击键盘的响声，李青颜晃动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搞定！”
前一秒还严肃万分的脸变得喜笑颜开，她极其自然地抬起头，往程之阳的方向望去，直直撞上一双深邃的、带着探究的眼眸。
“”
李青颜的笑容一僵，看不出他任何想法。
但想到他可能就是怀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做好”这种抓包的心态时，不禁笑得更加得意了。
哼，快看，是不是我说的，最后肯定能改完！
李青颜朝他眨眨眼，眼线弯弯，眼角略垂，眸子里闪着傲娇的光，像一只狡黠的小猫。
她俏皮地向他勾勾手，一副“你来啊”的样子，像是要急于展示自己的一身绝技。
对着李青颜俏皮的笑颜，程之阳心头莫名泛起一丝微痒。
几乎在瞬间——
他转回头，左手拿起手机，右手在上面按划，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喂，我喊你过来，你干嘛不理？”
李青颜还沉浸在自己终于完成工作的喜悦中，一脸骄傲自得，“你是不是完全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完成了，哈哈！”
李青颜视线往下，瞥了眼电脑时间，“现在七点一刻，比你规定的七点半还提前了呢。是不是不能接受？哈哈，我跟你说，逃避是没用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程之阳的视线依旧停在手机界面上。
李青颜的话在他耳边变得遥远模糊，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对自己的不解里。
为什么要躲呢？
明明刚刚什么也没做，只是视线撞上，为什么要躲呢？
触在屏幕上的手指莫名有些僵硬，程之阳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再说话时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漠：
“你发邮件给我吧。”
“哦。”
感觉自己此刻发自内心的狂喜，在冷淡到已经麻木的程之阳眼里，就是神经病在表演，李青颜一下子也没了兴致。
她打开邮箱，声音懒懒道：“可我没你邮箱。”
“”
程之阳迅速报了串英文字母，李青颜听得头发晕，“等一下，等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记不住。”
“我加你微信，直接传你不就行了么。”
李青颜飞快地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他的号码，一边复制到微信查找，一边不忘问：“昨天晚上打过来的号码就是你号码吧？”
话音刚落，就发现他没有开通号码查找微信。
这
李青颜抬起头，极其自然地看着他，“你号码没连呀，要不你加我吧？”
对面的人一直没说话，回望的眼神既平静又深邃，一眼看不见底。
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李青颜有些淡淡的奇怪。
她似乎一下子想到什么，舔了舔唇，小心翼翼般问道：“你不会没有微信吧？”
程之阳还是没有反应。
不会被自己猜中了吧。
李青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真没微信吧？”
沉默，像默认一般。
“不是吧，你真没有微信。”
李青颜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嘴角勾出不可思议的弧度。
随后便开始无缝八卦起来，“诶，那你平时怎么和朋友联系啊？就一直是打电话啊？还是发邮件？”
就在程之阳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当口，李青颜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床板：
“对了，我都忘了，你根本没有朋友。”
程之阳：“”
“欸，那你平时支付用什么？卡？现金？”李青颜的好奇心继续发酵，“没有微信，那你有没有开通支付宝？”
真是够了。
程之阳脸上的不耐越来越明显。
前面有些走神，是因为他想知道，心里头那突然而来的痒意是怎么回事；后面沉默，只是因为——他单纯不想加她微信而已。
确切地说，除了远在新加坡的奶奶，关系不太好的父亲以及工作上频繁联系的秘书张新，他没有加过任何人微信。
程之阳的沉默更让李青颜兴致勃勃。
她双手捂住嘴巴，眼睛圆得发亮，“你连网上支付都没有，怎么在网上买东西？”
“还是，你从来没有网购过？”
“淘宝，淘宝账户你有没有？”
“加你了，通过下。”
程之阳语气冰冷，像在完成任务。
“啊？哦。”
正浓烈着的八卦劲头一下子被浇灭，李青颜愣了两秒，兀自撇撇嘴，低下头按了通过。
他的微信名毫无新意，竟然就是本名“程之阳”。
头像是副风景照片，蔚蓝的大海连着远处的天色，广阔渺茫，却又纯净美好。
“诶，你照片是在哪拍的啊？挺好看的。”李青颜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你也喜欢大海啊？”
没有回答。
“我也喜欢大海哎。超广阔，超好看。”
“不过。”李青颜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会游泳，所以不能靠近。”
“怕水。”
李青颜语气自然，像在和老朋友聊天。说完，才发现对面男人的脸色——已经烦躁郁积到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李青颜：“”
唉，真没劲，活得跟出家人似的。
她也没了兴致，手上一阵操作，把修改稿发给了他。
-
一件大事完成，程之阳再也没有烦她的追命符了。
李青颜靠在枕头上，轻轻调整姿势，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哦，对，还不算完全好。
还要等那人审核。
李青颜叹口气。
因为实在无聊，她翻了翻他的朋友圈，结果更无聊了。
跟想象的一样，笔直的横杠，一条没有。
也对。
像他这么冷淡的人，怎么会有兴趣展示生活？
估计像她这种，没事喜欢朋友圈里分享分享小确幸的行为，在他眼里那就是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又过了好一会儿，程之阳看完所有稿子。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颇为惊异地又深看了李青颜一眼。
“没有其他问题，可以直接用了。”
“我说能搞定吧。”李青颜眉毛扬起，带着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自信，“催催催，像催命鬼一样。”
“可你说的是晚上12点前交给我。”程之阳语气很淡，“现在已经第二天清晨了。”
“我那是有突发情况。”李青颜表情一下子蔫下来，声音也弱了几分，“‘突发情况’你懂不懂？那就是完全没法意料的啊！”
“所以我让你先把紧急的事做好，再做其他的，就不怕突发情况了。”
“可其他的事更紧急啊。”
“”
程之阳明显有些生气，抿着唇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了，你知不知道设计书今天九点前必须要正式提交，这关系到整个项目的进程——”
“能帮我拉一下窗帘么？”
李青颜一脸无辜加恳求地看着他。
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她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程之阳愣了两秒，脸色更加阴沉，却什么也没再说。
他几步走到窗边，把深紫色的窗帘向两边拉开。
“哗啦”一下。
灿烂的阳光顿时全部撒了进来，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不同于灯光照明，这份亮更刺眼，更广阔。
今天也是个艳阳天。
李青颜看着跳跃在屋里的金光，终于有了天亮了的实感。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姐姐昨晚摔倒的画面，李青颜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本来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夜晚里伤心、惧怕、一分一秒地熬着，却没想到后面又是摔伤、又是去医院，回来还要改稿子
这么多事情折腾下来，竟然没时间再去想姐姐的事，心情也没有预想的那般低沉绝望。
黑夜就这么过去了啊。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李青颜静静地看着窗外。
蓝天白云，绿树葱葱，不停有小鸟落在树枝，又飞走。
也许是所有问题解决后的尘埃落定让人心情平静，也可能是眼前岁月静好的景象让人情绪缓和，李青颜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跟程之阳道个歉。
自己那会儿心事重重的时候对他无时不刻的追稿很反感，可这会儿想想，自己确实做得不好，影响他正常的工作进度。这份拖延在自己以前的工作经历里，其实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家都知道，她是吉祥设计公司八个人里最能拼命的。因为，她最缺钱。
“你早点休息吧。”程之阳站起身，往门口走，“我回去了。”
“对不起。”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真诚的道歉，程之阳惊诧回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正认真地看着她，瞳仁很亮，没有杂质。
“对于前面耽误你工作进程的行为，我道歉。”
“”
程之阳沉默了许久，久到李青颜暗自回想前面自己说的三个字到底是不是“对不起”，不会说成了“我爱你”吧。
“所以呢？”过了几秒，程之阳终于开口，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她，“你又想干嘛？”
一口老血差点从胸中吐出来，李青颜忽然产生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都怪自己没事找事，好好跟他道什么歉。
“我不想干嘛，就想让你出去。”李青颜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脸，声音听起来都是闷闷的。
程之阳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去，将房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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