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医院
“真的骨折了？”
医生办公桌前，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语气不可思议的一模一样。
“你们看片子嘛。”微微有些发福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举起片子放在灯下，“这边明显骨折了，你们看不出来么？”
程之阳：“”
李青颜：“”
看不出来。
她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眼神放空，喃喃自语：“我骨折了？”
“我就从秋千上摔了下，我就骨折了？”
“这有什么？这不看你从哪儿摔，看你摔得巧不巧。摔得不巧，有时候手撑一下，都会骨折呢。”
见多识广的医生眉毛都没挑一下，“不过你这个是骨折里最轻的——裂纹骨折，没有发生明显移位。也就是非医学者经常说的‘骨裂’。但在现代临床医学上，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李青颜：“”
她并不是很想探讨这些学术问题呢。
“那我还能正常走路么？”
她一脸焦急地看向医生，问出心底最关心的问题。
姐姐还在医院呢，不能走路还怎么照顾？
“那当然不行。”医生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青颜，“最轻的骨折那也是骨折啊！你不用做手术，也得用夹板固定啊！不然后面错位了怎么办？”
李青颜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
“你自己的腿自己没感觉么？站起来都跟撕裂一样，你还想走路？”
“你马上去做固定吧，至少休息三周时间，时间到了过来拆夹板。”
“”
李青颜看向医生的眼神空洞茫然，没有定焦。就像她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抓不住重点。
自己先前想好的计划，全乱了。
医生说完，李青颜就起身去治疗室。
沉浸在混乱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此刻是程之阳上前在搀扶自己走路，也没注意到程之阳眼里明显的愧疚，以及因为强烈的后悔而不自觉攥紧的拳头。
-
治疗室里，李青颜坐在治疗床上，半靠着床板架。
程之阳站在一边。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程之阳盯着李青颜被抬起放在固定架上的右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你真骨折了？”
这句话疑问不多，更多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叹。
也不知道这个李青颜，是真的未卜先知，还是戏演多了就自然假戏成真了？
李青颜朝他凉凉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打算搭理他。
呵呵。
心思歹毒的男人。
没一会儿功夫，刚刚看病的男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过来给李青颜上夹板。
男医生在初见夜里这两位神仙颜值的来客时，已经暗地里惊讶过了，而两个女护士看到程之阳的那一瞬，眼睛都不自觉一亮，随后震惊地对望一眼，带着惊喜笑了笑。
李青颜自然知道她们笑什么。顺着他们的视线瞥过去，程之阳还是穿着早上的粉色衬衫，黑色西装裤，之前有些松动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被系得一丝不苟。
不同于之前身处阴影里，现在头顶的灯光将他清瘦挺拔的身影勾勒清晰，那张出众的冰山俊颜一览无余。
他就这样孑然而立，沉默无语，在白色的医院里也硬是站出了主场的气势。
收回的目光晃到护士们一直没有放下去的嘴角，李青颜无语地扯了扯唇。
我知道，这男人美色动人，但你们能不能不要在一个身处痛苦的骨折病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激动和开心呢？
“哎哟！”
随着医生抬动右腿，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李青颜一声惨叫。
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医生继续放置夹板，他抬眼看了下x光片，手上继续调整夹板位置。
“真正骨裂的位置在你的臀部下方大腿根的位置，疼痛是连一片的，所以你以为是臀部。”
李青颜：“”
四块夹板放置好，旁边一个护士帮忙扶着，另一个护士在准备绷带。
“那个，你是病人的”医生突然看向程之阳，问。
他就是害我受伤的凶手！
李青颜半躺在治疗床上，感觉心里一下子情绪奋勇，所有器官都在无声地呐喊。
程之阳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李青颜，回答道：“我是他丈夫。”
他的语气平淡，说话没有犹豫，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个最普通的事实。
李青颜一怔。
她是真的没想到程之阳会这样说，虽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凶手，但是她以为会是老板、同事、甚至一个过路人那些无关痛痒的称呼。
但她也只是浅浅的短暂疑惑一下，或许他只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
倒是两个护士眼中的震惊与失望显而易见。
从进来到现在，她们终于抬头正眼看了李青颜的脸。
带着明显去比较的审视意味。
李青颜：“”
“哦，丈夫啊，那就好办了。”医生视线没有离开李青颜的腿，“过来帮忙固定住她的腿。”
程之阳依言过来扶住李青颜右腿膝盖上部。
“不行，再往上扶。”
程之阳又把手往上挪了挪。
医生眉头皱起来，“你要按住她屁股啊，她伤的是屁股下面啊，你按的位置这么往下，她待会上夹板肯定会动啊。”
李青颜：“”
医生肯定觉得夫妻俩按一下屁股有什么关系，可她和程之阳真的很尴尬啊。
她飞速瞟了眼程之阳，只见他垂着眼睫，手又往上开始挪动，动作很慢，似乎心里也觉得不合适，也在挣扎。
李青颜郁闷地闭了闭眼。
程之阳对她而言，算得上是个陌生男人，突然要触碰自己这么隐私的部位，其实心里是非常抗拒的。
但是她也并不是多矫情的人，知道此刻是为了治疗。
她说服自己，就当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手。
程之阳的手慢慢往上挪动，快要到大腿根部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在扶夹板的护士，声音放柔：“您能帮我按一下么？我不太清楚力度，怕把我太太弄疼。”
他手伸向夹板，“这个我来拿吧。”
“啊？哦，好的好的，没问题。”护士完全陷在程之阳深邃的眼眸里，激动地语无伦次。
“您对太太好体贴哦。”
-
直到女护士的手按在屁股上，侧躺着的李青颜心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程之阳这点上还蛮绅士的嘛，不着痕迹的处理让她觉得很自然、很舒服。
可一点点赞扬刚从脑子里冒出来，李青颜就又想到程之阳之前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猜忌，火气又冒上来。
他肯定是害怕我后面会拽着他，骂他是流氓。
这种人最会明哲保身了。
我是这种不讲事理、恩将仇报的人么？
想着想着，李青颜又送给身后毫不知情的程之阳一个大白眼。
“好了，固定好了。”
医生直起身，大功告成地舒了口气，“你一会儿去观察室坐半个小时，感受下这个夹板固定的松紧，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夹板过紧会损伤到血管和神经，太松又失去了对骨折部位的保护作用。”
临走前，医生又叮嘱道：“你这段时间要多注意，骨折的地方不能再受到撞击。平时走啊，坐啊，都要注意不能再跌倒。突然跌倒的撞击对人身体伤害很大的。”
突然跌倒的撞击对人身体伤害很大
李青颜一下子就想到姐姐晚上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心里的恐惧让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抖：“会有什么伤害？”
程之阳听到李青颜的问话一怔，隐隐觉得她的语气里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扭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青颜。
医生也怔了一下，但随即想到可能是小姑娘被吓到了，便笑着解释：“这个要看什么人群。就在你前面，也有个小朋友夹板固定的，就是骑车把手摔骨折了，他的恢复速度就很快。但是像老人啊、孕妇啊，就非常麻烦了，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
孕妇啊，就非常麻烦了。
孕妇。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挑开李青颜心里深处一直没有放下的恐惧，她没过脑子就接着问道：
“那孕妇摔倒有什么影响？会不会也一下子骨折？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
李青颜因为这完全不对劲的气氛，才逐渐回过神，莫名有些心虚，小声喃喃道：“我就是问一下。”
医生慢慢合上自己半张着的嘴巴，神情有些焦急，“你是怀孕了？你刚刚拍片子之前，怎么不讲呢？”
他望向程之阳，丝毫没察觉程之阳已经变黑的脸色，“你丈夫怎么也不说呢，真是糊涂。”
“没有没有，我没怀孕。”
知道大家误会了什么，李青颜赶紧摇手解释，“我就是帮我个朋友问问，她快要生了，晚上不小心跌倒了。”
“你们一起跌倒？这真是”医生的表情一言难尽，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你没怀孕就行，赶紧去观察室吧。”
“你后面走路就拄个拐杖，实在不行坐轮椅。”
医生挥挥手，许是刚刚受到了惊吓，这会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护士拿着器材，也跟着走了。
治疗室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青颜陷在一片无语中。
拄拐轮椅
这些以前远在天边的东西，竟然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和她紧密捆绑
“解释一下。”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青颜：“？”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鸦羽般的睫毛附在上面，底下深不见底，闪着锋利的光。
李青颜愣了两秒，想到他说的大概是刚刚那个误会，便解释了起来：
“我真的没怀孕，你放心好了。”
“虽然我确实很讨厌你，但是也不至于给你带绿帽子，报复你。”
程之阳：“”
看到对方一直不说话，李青颜叹口气，决定正好这一次把话全讲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确实算好时间，想在晚上把稿子改好，交给你。但是我姐突然跌倒了，她怀孕的月份很大了，又跌得很重，情况很紧急。”
李青颜抿了一下唇，继续说：“之前在妇产医院，我也是一直在照顾她——”
“刚刚不是你朋友，现在又变成你姐了？”冷冰冰的语气搭配着冷冰冰的脸，嘴角还有一丝讥诮。
“怎么她早不摔晚不摔，你一要交稿就摔了呢？”
程之阳眼神锋利，直直看向李青颜眼里，“你嘴里有一句真话么？”
李青颜：“？？？”
眼睛眨啊眨，终于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李青颜被气得血气上涌，要不是腿不给力，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我说你是不是人啊？我朋友还是我姐这个重要么？”
“重要。”
李青颜：“”
程之阳直视着她，语气不紧不慢，“这说明你圆谎没有圆好。”
李青颜一下子被噎住。
火气噌地窜至胸口，一张小嘴像机关枪叭叭叭地扫射，
“重要的只有一点，我、没、怀、孕。你担心的不就是这个，没法跟你奶奶交代么？”
“怎么你奶奶去年做手术你知道担心，我姐做手术我就不能担心了？”
李青颜越说越气，本能地想抬脚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绑了东西，根本抬不起来。
“你放心好了，姐没男人，也不想找男人，你怕给你惹麻烦，我还怕麻烦呢。”
“程之阳，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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